01 意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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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要命。他一动,身体也一扯一扯地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声儿就把趴在地上的小太监给惊醒了。对方急急忙忙地起身告罪,然后就冲到外面大喊:“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宋玉撑起上身,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一群伺候的下人围上前来。一个年迈的老太监抱着东西匆匆跑进来,那些下人看见了便赶紧给他让了路。

老太监一凑近宋玉就直抹眼泪:“哎哟,殿下啊,您可算是醒了……”

“老秦?”宋玉愣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他的目光转移到对方身上的布料,“还有,你什么时候升的位置,怎么衣服都给换了呢?”

老秦一哆嗦:“王爷,您,您怎么了?”

宋玉沉默了一阵,才说:“王……爷?这……”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对方,“父皇给封的?”

老秦差点给跪下了。他惊恐又怜悯地望着床上的宋玉,心里头有了个不妙的猜测:“王爷,先皇已经,已经走了两年了……是皇上登基之后,才给您封的兰王,赐了宫外府邸……”

宋玉一下子攥紧了手边的被子。

“王爷……”

老秦这下是真的哭出声儿来了,“老奴去给您叫胡御医来!”

宋玉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他垂着头吸了吸鼻子,低声地说:“……去吧,让御医来看看。”

兰王失忆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帝那里。

彼时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听到来人所报,他也只是停了笔,沉吟不语,似在思索。

一直跟着他的大太监潘池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弓腰恭敬地说:“皇上,您看,这……?”

“下去吧,着人好好照顾。”皇帝淡淡地道,“朕晚上去一趟。”

皇帝来到云晟宫的时候正是傍晚,宋玉刚被喂了一罐子药,味道浓又苦,弄得他愁眉苦眼的。他拿清水漱了口,又眼巴巴地看着小桌上放着的小食,偏生老秦在旁边拦着不让吃:“王爷,胡御医说了,这药喝下后过半个时辰才能吃东西呢!不是老奴狠心,可您的身体……”

宋玉只能收回视线,委屈得想哭。

他脑子里还记着下午要去上书房跟夫子背书的事呢,结果一觉醒来浑身都是伤,还被告知自己已经封王了。从他十六岁到二十二岁之间的这段记忆消失不见,他对周遭这突变的环境也相当地不适应。

老秦跟他断断续续也说了不少这六年里发生的大事,每听一件,他就震惊一次,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

皇帝挥退了外头要通报的下人,带着潘池直接踏进了内殿,见到的就是宋玉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怎么了?”

他低沉的嗓音把发呆的宋玉吓了一跳。宋玉一下子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先是一愣——像是在努力辨认,旋即才惊呼:“三皇、皇兄?”

老秦差点一个趔趄,他小心地扯了扯宋玉的衣角,挤眉弄眼,拼命示意,同时跪下朝皇帝行了礼:“参见陛下!”

宋玉这时候才猛地想起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他这位三皇兄也已经成了天子。他小心地看着皇帝,又迅速地压低视线,杏状的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茫然与落寞。

他张口:“陛下……”

“无碍,按以往称呼即可。”皇帝走过来,“现下还是疼得厉害?”

宋玉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老秦悄声地退到一旁,把位置留给他们。

皇帝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新鲜得很。他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像只小猫崽似的乖得不行的宋玉,说:“朕听御医说,许是你摔下去的时候磕了脑袋,才让你丢了记忆。等之后再调养一阵,说不定就能慢慢想起来。”顿了顿,他问,“你现在还记得什么时候的事儿?”

“还……还记得臣弟过了十六岁生辰。”宋玉回答,“再之前的一些事情也还记得,但是之后的……就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样。”皇帝点了一下头。

宋玉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又想了想,想起了一件对他来说很有意义的事情,白玉似的脸微微有点发红,小声地说:“还有一件事,皇兄出发去西北的那天,臣弟也去送了的。”

皇帝看向宋玉的眼神变得深沉。

他八年前被暗贬去西北大营,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公子哥们纷纷变脸,临行前除了母妃、同母胞弟的老五和最信任的一些朋友,基本上就没有谁会愿意来送一位在当时看来已经失了势的皇子。他也不记得当时年纪尚小、与他关系也并不密切的宋玉是否真的有来送行。

察觉到皇帝的怀疑,宋玉有点急了,也不顾君臣之礼,抬起眼睛直视着对方道:“是真的!当时臣弟还给皇兄塞了一个袋子,里面有臣弟写的一封信,还、还有一个绣了金线的小布包,里面装了个红色的平安符,那是臣弟之前在寺里求的……”

听到他说的话,皇帝却是怔住了。

他眯了眯眼,像是不可思议:“是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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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两边的梨涡露了出来:“嗯!”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灰心地垂下眼睛,“但是皇兄两年来都没有回信过……”

他对这位三皇兄又敬又有点畏惧,但内心里确实很是羡慕。为着对方曾经的善意,他一直想要和三皇兄拉近关系。但无奈他自己并不是皇帝重视的儿子,也没有什么人脉和能力,更没有胆子去与身为贵妃之子的三皇兄有更多接触。

没过多久,对方要离开京城去往西北的消息传出来,他急得不行,干脆就自己动手磕磕绊绊地缝了个丑丑的小包,把以前求得的平安符放进去,又动笔写了一封信,一起包好了塞进对方的马车里面。那封信已经是他自小以来做过的最胆大的事情了——他把对三皇兄远赴边关的关心和担忧都写了进去,还写下了自己想和对方多多通信的愿望。

但是,从十四岁等到十六岁,三皇兄没有任何的回信给他。倒是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和西北的特产,都寄回给了与三皇兄一母同胞的五皇兄。

宋玉每每知道的时候,总是很羡慕。在更早以前,他还为此掉过眼泪。

皇帝沉默了许久。

沉默得宋玉心里头惴惴的,小声地喊:“皇兄……?”

皇帝低低地叹息一声,忽然伸出手来,像是不太习惯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宋玉的脸蹭地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休息。”

皇帝最后留下这么一句,便带着随从离开了云晟宫。

宋玉在云晟宫已经待了好几天了。

云晟宫是他还是六皇子时所住的宫殿。自封王之后他就搬去了宫外的兰王府,这座云晟宫没有新的人入住,也就保留了下来,里头还有不少他年少时留下的玩意儿。

这座宫殿原本相当普通,再加上多年没怎么照管,甚至还有些荒凉破败。不过,自他受伤住回来之后,皇帝赐了不少东西下来,整个宫殿里头看着倒是亮堂奢华不少。

老秦总是念叨说他这次受伤遭了罪,心疼得不行。宋玉倒觉得不错。他摸摸自己身上缠绕的绷带,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三皇兄待他似乎还是挺好的。

这天他吃完了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老秦:“我究竟是怎么伤的呀?”

提起这个,老秦伤心得又要流泪了:“是成王……他要做造反的事情哪!您当时就在宫门那边,被刺客伤了,从上头给摔了下去……”

宋玉想起来老秦之前说的,成王就是以前的二皇子,他的二哥,宋予岳。这位是先皇后的独子,一直以来都得先皇偏爱,从小性格就飞扬跋扈,在京城里头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过。

宋玉一向就不喜欢宋予岳,虽然没有后来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长大之后是怎么跟对方相处的,但他记得以前宋予岳看他时那种诡异的、淫邪的目光,简直恶心得不行。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宋玉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死没?”

“诶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小心着点说话。”老秦提醒之后也把声音放轻,跟他嘀嘀咕咕,“听说还没……现在好像是被押了天牢,估计……等着把他底下那一脉全拔完之后,秋后问斩呢!”

宋玉咂咂嘴:“原来如此。”他又想了想,说,“那我呢?我之前……失去记忆之前,是什么样?”

老秦心肝儿一颤,他看着宋玉黑亮的眼睛、漂亮得跟仙人似的脸庞,嘴唇抖了又抖,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老秦?”宋玉很奇怪,“怎么了吗?”

“殿下很,很好。”老秦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您在朝堂上很活跃,在京城也挺……挺有名的。”

“果真如此?我……大家对我的看法还不错?”宋玉眼睛一亮,琢磨一阵,又道,“说起来,我都这么大了,那,那我现今已经娶妻生子了么?”他说完之后笑容突然淡下,又有点消沉地摇摇头,“不对,应该没有,不然她不可能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老秦双手都在抖。

他把嘴闭得紧紧的,怎么都不敢告诉对方,对方出名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宋玉倒是很快给自己想到了理由。先皇离世至今,还没过三年孝期,他应当也不能娶妻。如此想着,他的心情又缓和了一些。

他又问了老秦其他皇子的情况。得知七皇子多年前就夭折了,他还是有些感伤:“我与小七都是不受宠爱的,但我好歹还活到这么大岁数了……想想还是很幸运的。”说到这,他又叹口气,“但他还是……好歹他的名字也是……”

老秦心疼地看着这个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知道,宋玉对自己的名字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代的皇室子弟都是“予”字辈的。从当年的大皇子宋予杉,到最小的七皇子宋予瑞,每个皇子的名字都是按照这个要求来定的——除了宋玉。

他不知道他母妃是谁,只知道这个女人生下他后就撒手人寰。而先皇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他,说:“倒是个漂亮的……便起个‘玉’字吧。”

礼部的人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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兢兢:“宋予玉么?那微臣就定……”

“不。”先皇淡淡道,“名为宋玉。他不入予字辈。”

先皇对宋玉并不宠爱,毫无疑问。但若说完全不管不顾,倒也不是。宋玉不明白先皇究竟对他是什么样的看法。他也曾羡慕过、怨恨过,但最终只归于一片沉寂,不再去想。

而因为这个名字,他被以二皇子为首的宗族子弟私下嘲笑过不知道多少次。那个恶劣的宋予岳甚至曾压着他,恶狠狠地说:“你肯定不是父皇的孩子!你那娘定然是背着父皇私通了下人!看你这张姑娘似的脸,你以后一定跟你娘亲一样——”

那一天宋玉红着眼眶,发了狠,咬伤了宋予岳的手,还把对方打得满脸是血。

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宋予岳睚眦必报,先皇后也不可能善罢甘休,而没有母家扶持的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对方。

但最终他只被罚了禁足三月。

他那时候还以为是父皇心疼他,禁足期一过便去御书房求见先皇。谁知道先皇却说:“你要谢,就去谢你三哥吧。若非是他替你说了话,圆了场,你现在恐怕也没气儿能站在这里跟朕说话了。”

他那天又伤心,又有点开心。伤心于先皇冷淡的态度,又因为三哥宋予知的帮助而感到开心。他想,其实这个宫里,也不是那么残酷。

宋玉能下地的时候,总算是高兴起来了。他在屋里头待得实在是太无聊了。

周围的宫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有些畏惧他,只有老秦和一个据说在王府里伺候了他很多年的婢女青竹,对他的态度很寻常。他之前还能让青竹给他念点书来打发时间,日子一长也就烦了。

青竹给他换着药,微笑着说:“宫里的御医真是厉害,您的伤好得很快,相信不久后就能回到王府了。大家都在期待您回去呢。”

说到自己的王府,宋玉有点心动:“既然我也能走动了,那就不需要再留在宫里了。过几日我就跟三皇兄说一说,看能不能提前回去。”

不过,当他把这个请求跟第二天下午来看他的皇帝说起的时候,皇帝沉默了片刻,却说:“六弟,这段时间,外头还有些不太平。你还是先在宫里头待着吧。有御医给看着,你的身体也会好得快一些。”

宋玉有点失望,但也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听青竹说过,现在皇帝天天忙着处理成王余党,这些人大概在宫外还在想着闹事吧。

宋予岳可真烦。胆大包天敢造反不说,现在他都快死了,底下还这么能蹦哒。

宋玉在榻上闷闷地翻了个身,如此想道。

等宋玉腿上的伤彻底恢复得差不多后,他终于憋不住,求着老秦去通报了一声,想要觐见皇帝。

皇帝让人带他来了御书房。

宋玉还没进御书房就有些紧张。潘池笑眯眯地安抚他几句,领着他进了里头。

皇帝正在看折子,见他过来,便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宋玉有些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靠了过去:“皇,皇兄……”

皇帝笑了一下:“结巴什么,来。”

他瞧了瞧宋玉的模样:“看来是好多了。这走路都有几分劲了。”

宋玉赶紧说:“臣弟已经无大碍了。”

皇帝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指了一旁的墨砚,“那你先给朕研个墨吧。”

皇帝这么说了,宋玉也只能照做。他手法极其不熟练地在那弄着,皇帝也不介意,只把手上的折子给看完,随后放下来,说:“六弟,你现在失忆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别的人。”

宋玉晓得里头的利害,立刻点点头。

“朕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适应,但很多朝上的事情你必须得尽快弄清楚。”皇帝把一旁放着的几个折子递给了他,“你一向是个聪慧的,朕相信即使你现在没了近些年的记忆,这些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宋玉打开一看,却是有些难以回答。他有点尴尬地说:“皇兄,这……”

上面的人名,他甚至都不大认识。

听完他的顾虑,皇帝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放下笔,让宋玉又凑近了点,说:“这样罢,六弟这段时间就在宫里多待一阵。朕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跟你把朝中情况捋一捋。”

宋玉迷迷瞪瞪地应了下来。被送回云晟宫的时候,他还在想三皇兄原来这么信任他,对他也很好;等他走到宫门前,他才忽地想起,他最初想要离开皇宫回到王府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告诉皇帝,现在就已经彻底夭折了。

“陛下?”

宋玉走后,潘池小声地喊了一声,把皇帝从自个儿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皇帝凝神,负手站起身来,在窗前站定。

“他……应当不是。”他微微蹙眉,“但是,还是再彻查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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