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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历二百三十七年春。
北地罪民犯边,罪民之首白宁玉率军五万,据燕、云二州于座下。
南国燕云宝地,至此尽失于北罪之手。
同年秋,南国平帝杨勋存召卫将军萧问舟回朝,责其守边不利,夺其兵权,下其官职,逐萧问歌于南境之外。
令出三日,皖湘候楚泓修入京勤王,弹压朝野,威震三军,封摄政王,将南国大全尽数握于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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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二百三十七年的初雪,在霜降这一日过早的落地。
初雪只落了薄薄一层,却已经足够为云州城墙青黑的砖瓦粉饰一层银装,身着皮袄的士兵一丝不苟地在街上巡逻,偶尔有在街边摆摊的百姓畏惧地躲避,他们也并不多看一眼。
当兵卒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远去,摆摊的老少才战战兢兢地重新回到那炊饼摊子前。
那扎着羊角辫的女童牵着祖父粗粝的手,声音怯怯:
“阿爷,北人的兵不吃人,他们也吃炊饼,那天娘带我出来的时候还有人买咱家的饼。”
那面上尽是沟壑的老者轻轻拍了拍女童的脑袋,浑浊的双眼泌出几滴泪来。
“他们不吃人,可他们要吃下整个南国啊!”
“萧将军败了,连萧将军都败了啊……”
“南国,完了……”
低喃着流泪的老者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竟没有注意到城门前传来的骚动。
但那女童却好奇地踮了脚尖,冲着城门的方向遥遥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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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的军旗宛如猎猎的火,在一片淡白中最是夺目逼人眼,整个云州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家中胆战心惊,又有多少人绝望地等待于他们而言更恶劣的消息。然而也有少数人带了好奇,偷偷注视着那赤色军旗前方一马当先的男人。
说是男人,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
这人正是最好的年岁,胯下赤红宝马是北地草原养出的赤炼神驹,金甲护身,银枪在手,一骑当先宛如宝刀出鞘,冷光过处教人遍体生寒。
及至城门,他扬鞭勒马,宝马的嘶鸣打破了寂静的城,整座肃穆冷寂的云州城仿佛在他到来后瞬间鲜活起来。
“恭迎齐光侯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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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地的齐光侯第一次驾临他自南国军手中夺来的云州城。
当日战火燎原,北地的重骑兵宛如一把尖刀破开南国本就并不坚实的防线,自燕地长驱直入,直直往南边帝国的心脏捅去。
这是齐光侯麾下的鸣鸿军,也是北地最锋利的刀。
白宁玉骑着爱马进入为他大开的城门,环视隐见人烟的街道,轻轻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当街纵马本是禁忌,但白宁玉做来宛如闲庭信步,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傲气,仿佛这并不甚宽敞的城中官道而是他恣意纵横的马场。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忽地从路边冲出来,追逐着一只灵巧的家猫,眼看就要撞在白宁玉马下。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自街边卖冬菜的妇人口中传来,那妇人被丈夫死死搂在怀中捂住了口鼻,一时挣脱不得,看着孩子的方向睁大眼睛落下泪来。
赤炼马的嘶鸣响彻街道,白宁玉单手牵马,身子灵巧地自马下一晃而过,径直将那小小的身影捞起来带到了马背之上。
白宁玉端坐马背,揽着那无知无觉的懵懂女童一步步走到菜摊前,居高临下盯着那对惶恐得颤抖的夫妻看了一会儿,忽地将怀中女童一推。
那女童不知怎地便稳稳落到了妇人身前,呆呆看着落泪的母亲。
看着那死死将女童搂在怀中跪地不断磕头的妇人,白宁玉忽地展颜一笑。
那是一个怎样的笑容。
宛如满树琼花于刹那间绽开,恣意张扬地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白宁玉没有再多停留,只轻抖手中缰绳,那赤炼马便轻盈地迈着四蹄飞一般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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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的城主府早已经没了南国的官员,白宁玉下马卸甲,将一杆银枪立在墙角,行步如飞进了城主府的正堂。
一名浑身白裘的男子端坐正堂,他身上的裘衣乃是北地极北冰原上的银雪狐腹部最柔软的皮毛制成,仅仅这一件就价值万金。
此人美如冠玉,金相玉质,只坐在那里就宛如广寒之上的桂花一树,不似人间。他看着一身绯衣举步而来的白宁玉,面色平静如北境的冰湖,细看时眼中却仿佛隐含浅淡笑意。
白宁玉早已练就一身自动忽视白见雨那见之使人忘形样貌的本事,看到他只批了一件白裘,直接皱了眉。
“兄长何故不添衣?待到入冬,便又要发起腿疾。”
说着,白宁玉径直绕到白见雨身后,轻轻一推那张椅子就生出四轮,变作一架轮椅。
这芝兰玉树的清俊男子,竟是不良于行的残疾。
', ' ')('“十二弟,这云州城拿下得未免太过容易。萧问舟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白宁玉没有对他堪称惊世的胜绩表示出分毫喜悦,只幽幽一叹。
他本就姿容绝盛,这一叹又添惆怅,直教人恨不得剖出心来只为求他展颜。
“我看过南国在燕云两地的粮库、军备库。冬衣全无,粮草陈腐,萧问舟不是败在我手,是败给了他南国的满朝膏粱。”
白见雨接过白宁玉解下的外袍盖在膝头,语气清淡悠远,不含情绪。
“不过是,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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