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雨势很大,小区毗邻着一块无人施工的工地,工地正中间停着一辆深红的汽车,在雨中很是扎眼。刘长永走到她身边,也看了眼窗外,皱了皱眉,继续往里走。
周舒桐肢体有些僵硬地跟了上去,刘长永推开卧室的门,周舒桐望向室内,睁大了双眼。
卧室里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刘长永站在门口,指给周舒桐看北侧墙边的一个粉笔人形轮廓:
“吴征的妻子任静当时应该正在陪两个孩子玩,并不知道外屋发生了什么。”
刘长永走到墙边,指着墙上喷溅的血迹:
“高亚楠亲自对这里的喷溅轨迹进行了分析,还原了任静遇害的大致情形。据推测,凶手把任静顶到墙边,然后自右至左割开了她的喉咙,长达二十四公分的伤口导致两侧颈动脉全部被割裂。高亚楠认为,任静从被割喉到失血死亡,大概间隔了一分钟左右,而其中至少有三四十秒,她还有意识。”
刘长永一边说一边走到墙对面的床边,床上和床下各画着一大一小,两具人形轮廓。
“而正是在临死前这残存意识的几十秒里,任静很可能亲眼看着自己七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死在了自己面前。”
周舒桐的双眼有些微红,她急促地呼吸,控制不住地去看床边不到一米的小小的人形轮廓,久久无法挪开目光。她蹲了下来,看见床底有一个沾着灰尘的毛绒玩具。周舒桐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站起身,看着刘长永:
“这就是……”
刘长永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斩钉截铁地道:“没错,依据从现场提取到的指纹、dna……以及一名近距离目击证人的陈述,都可以确认,凶手就是关宏峰的孪生弟弟——关宏宇。”
周舒桐眉头紧皱。刘长永咬了咬槽牙,继续说:
“关宏宇表面上是宇通物流的老板,但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分析,他的业务也许会跟贩毒集团有利益关联,而且极有可能认识吴征。我推测,两人表面上是合作关系,但暗中存在竞争,且吴征很可能掌握了一些关宏宇的秘密,以至于埋下祸根。
关宏宇认为,警方掌握了吴征贩毒的证据,将要对其实施抓捕,他怕牵扯出自己,前来找吴征灭口,因为在场的还有吴征的家人,所以他决定斩草除根,灭了吴征的满门。”
周舒桐紧紧抿着嘴唇,呼吸急促,刚要说话,刘长永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桐桐,你现在的工作安排放在半年前,我会无条件支持,甚至是欣慰,毕竟关宏峰的刑侦水平放到整个津港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你更要明白,作为警察,比技术更重要的,是立场。”
周舒桐张开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周舒桐有些触景动容,刘长永扬了扬下巴,思索一番后,说道:
“桐桐,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呆在这么个人身边。”
周舒桐看了眼刘长永,嘴角微微的弯起,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嘲讽问道:
“怎么个人?”
刘长永上前一步,看着周舒桐:
“关宏峰脱了制服,离开支队,现在又分文不取地假装归队协助工作……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护这个人……”他泛泛指了一圈周围,周舒桐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平淡,刘长永又叹了口气:“对他而言,这个亲生弟弟比公职重要,比作为一个刑警的正义感更重要,甚至比他们一家人的生命都重要。”
周舒桐打量了一眼刘长永,然后说道:
“刘队,你认为在我面前,用得着摆出你那副官僚的嘴脸吗?如果你真的是像自己说的那样,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恐怕也不会想法设法的想要调我离开刑警队了,是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恐怕这一点就连你自己都不能免俗,所以你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番话来的?
至少在我眼里,关队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姑且不论关宏宇现在已经魂归天外,就算没有,关队作为他的亲哥哥,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在我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们这群人勾心斗角还算是在行,跟关队相比在业务能力上,差的恐怕不是一星半点儿!”
刘长永的鼻子好悬没被气歪了,他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闺女,在面临叶晨的问题上,会这样的跟自己顶着来,而且说出的话极其阴损,偏偏自己还无力反驳。
刘长永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虽说是在意料之外,可是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昨晚叶晨才因为周舒桐的事情,第一次跟周巡起了冲突,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把周巡给揍了,接着独闯虎穴,把周舒桐给捞了上来,以小女生的心态,必然是对他另眼相看的。
这也是刘长永会带周舒桐来到2.13犯罪现场的原因,因为他嗅到了浓浓的危机感,感觉女儿和自己渐行渐远,越来越倒向曾经的老对手那边,这是刘长永不愿意看到的。
周舒桐没在原地多做停留,看都没看刘长永一眼,直接朝着外面走去,她能够感受到叶晨对她昨晚的贸然行事的紧张,这让她在心里笃定叶晨绝不是刘长永口中的那个人,而且刘长永的双标行为也让周舒桐对他有些看不起,在别人身上,这就成了立场问题,换到自己身上,恨不得千方百计的紧急避险。
刘长永看似面无表情,但不时在偷眼观察周舒桐的反应。周舒桐则满腹心思,低头不语。两人走出小区后直奔停靠在路边的警车,但刘长永半路一拐弯,向他们刚才在窗口看到的废弃工地走了过去。
周舒桐有点出神,直走到警车旁,才发现刘长永没往这边走。她紧走几步,跟了过去。刘长永走到工地边,周舒桐才赶了上来,问道:
“刘……你干吗去?”
工地中间停的那辆深红色的宝马650i,刘长永看着车,又看了看泥泞、坑洼不平的地面,踩着一片泥泞走了过去。周舒桐穿着运动鞋,看了看泥泞的地面,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刘长永,速度则明显慢很多。
刘长永从车子的斜后方走近,才发现左后车玻璃碎了,他一皱眉,加快脚步,从破碎的车窗框望向车内,倒抽了口凉气。周舒桐也跟了过来,她看了眼车里,同样一脸震惊。两人呆在原地。
半小时后,红色宝马周围已经站满了穿着雨衣赶到现场的刑侦人员。从破碎的后车窗框望进去,能看见后座上保持着坐姿的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后座周围和车玻璃上全是喷溅的血迹。高亚楠带着助理法医正在拍照。
法医队小徐从远处蹚着泥水走过来。“高姐,这种地面……”他说着指了一下远处工地边缘的担架车,“车推不过来。您看能不能装裹尸袋里抬过去?”
高亚楠看了眼车里,摇头:“还不行。尸体明显被移动过,现在抬走的话,会破坏现场。”
距离现场十多米开外的路边,刘长永打着伞站在警车旁,正指挥刑警在附近拉警戒线。不远处,周舒桐和关宏峰一人打了一把伞站在周巡的两侧,周巡拽了拽雨衣的帽檐儿,扭头看向叶晨。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周巡看向叶晨,然后问道:“老关,现场都这德行了,你也没招了吧?”
叶晨不动声色,盯着现场的方向,摇摇头:“车内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先等亚楠和技术队那边忙活完吧。”
周舒桐没看关宏峰,往周巡身边靠了一步:
“周队,这么大的雨,现场周围的绝大部分痕迹是不是都会被冲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