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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浩低头看着手中的《昭史》,这本书他这几日反反复复地看,如今几乎字字铭记在心了。
尤其是其中两件事,格外让陆浩印象深刻。其一,舟氏秘技,善训鸟,用于传递消息,可惜此技已失传。其二,昭朝敬月神,以兔为皇室图腾,不食兔肉。
陆浩合上书,目光投向虚空。
自他最后一次见到洊至,足有一月,再无昆咎半点音信。
昆咎真的消失了吗?
也对,如今当今正兴致勃勃地清理昭朝残党,她自然要避避风头。
窗外晴空万里,陆浩的心却沉入深渊。
大乾至当今历五帝,大乾太祖称帝时,昭朝末帝尚在位,太祖日日征战,年过半百就崩了。武帝继承其遗志,覆灭昭朝,到了恒帝之时,前朝余孽还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兵变,也失败了。如今在姜歧又清剿了一次,昭朝没有多少人剩下了,他也不用过于担心。
但是,如果贺渊所猜为真,那昭朝残党还远远不到放弃的时候呢。
阿山敲门进来,送上来一张请帖,陆浩一心挂念贺渊,心不在焉,完全没听到阿山说了什么。
好想见洊至。
一个月不见,陆浩快要到极限了,他听闻前朝有一物称作五石散,久用成瘾。如今,他久不见洊至,竟也像没有五石散吸食的瘾君子一般,濒临崩溃。
好在步韦和乔楚清后日就要成亲了,他们总算能见一面了。
也许能趁机向洊至表明心意?
待陆浩看清信上署名,他才提起精神。
“陆寺丞:
听闻陆寺丞伤已好,南狱一事还未当面致歉,可否今日一见?
许敬宗”
南狱一事,表面上看许敬宗只罚了一年俸禄。实际上,若不是陆浩当时传信给石擎峰言不介意此事,单是顾忌陆将军,大理寺都不会让许敬宗待在原职。
就比如说动手的年狱卒,有陆浩保他,竟然也丢了职位,不过想来许敬宗会照顾年狱卒,陆浩也仁至义尽了。
许敬宗在大理寺对他多有照顾,理应相见,陆浩沉吟片刻,对阿山道:“告诉许大人午时紫辰楼相见。”他伤口已经没了大碍,出去转转也好。
陆府的侍卫听从陆将军命令,定会跟着他,而且贺渊之前提起过他也派了燕王府的人保护他。
再加上在紫辰楼这种人流密集之地,昭朝的人即使还想动手,也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若是他们露了马脚,陆府的侍卫可以借机追踪。
唔,到时候应该想个什么借口指使侍卫呢?
陆府侍卫统领启安听闻三少爷要出门的消息,头疼道:“我就知道,安分了一个月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多派几个人跟上……算了,我亲自去。”
上次手下没看住三少爷让三少爷见了世子,他差点被老爷杀掉。
好在阿海说这次三少爷只是去紫辰楼见许寺丞,三少爷也规规矩矩地坐了马车,没有跟丢的机会。
跟着陆浩出门半刻,启安就皱了皱眉,身后有人跟着。他停下脚步,身后之人大大方方过来向他点了点头,是燕王府的侍卫统领司七。
启安倒是不意外,燕王府的人在陆府门外晃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他们也没敢太过接近,不然早被陆将军把皮扒了。
司七向他点点头,启安的手下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启安摆摆手:“别理会他们,看好少爷。”
连那位世子也不放心,三少爷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许敬宗早在包间里等候,陆浩行了礼,诧异地发现许敬宗今日并未着官服。
也许是特意在今日告假了吧。
酒菜都上好了,许敬宗拉开椅子请他坐下。陆浩忙摇摇头:“许大人不用这么客气。”
许敬宗平静道:“我已辞官,陆寺丞不用叫我许大人。”
陆浩完全没意料到这件事,他愣了一下,皱眉道:“我拜托过石大人了,莫非父亲又给了大理寺什么压力?”
许敬宗摇摇头,笑笑:“我自愿辞官。你的伤如何了?”
陆浩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话题道:“已经无事了,许大……哥倒是消息灵通。”陆浩疑心他伤好的消息是昭朝残党故意放出去的,为的是借许敬宗之手引他外出,故借此一问。
“石大人告诉我的。”许敬宗重重一叹,“此番多谢陆大人相护了,不然陆将军和世子,哪边都不会放过我。”
陆浩摇摇头:“此事许大人不过恪尽职守罢了,圣旨上有真的帝印,某种意义上就是真的。”
许敬宗沉默片刻:“你不恨我吗?”他不信陆浩只是性子好,大理寺哪有心慈手软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眼前温和的青年云淡风轻地看着犯人被审讯得生不如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奉送。
陆浩笑了笑:“若我真的有事了,自会恨你。可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我找不到恨你的理由。”他认真道,“许大哥,你是个好人。这件事不怪你,就是因为他们知
', ' ')('道你的性子,才选了你。”
自他入大理寺,许敬宗从未对他有过什么特别的关照,甚至还满口有辱斯文。只是单单得他平常对待,平常的反复叮嘱,平常的悉心教导,平常的微笑关照,就足以让人铭记在心了。
而且说到底,他就是不在乎而已,贺渊总被人说凡事不上心不是夸张,他确实不习惯去在乎旁人,甚至也不太在乎自己。陆浩再怎么表现得像陆三少,本质上还是那个孤僻的贺渊。
许敬宗喝了一口茶,掩饰眼中波动。他看得出,陆浩是没有生气。
只是……
许敬宗叹道:“我知晓我迂腐,我以为这样的人也能做个好官,但是我错了。这次的事,若是你运气差些,我等同就杀了你。我一心听命行事,竟然没想过,你从未做错什么。我做不了好官,也没必要穿这身官服了。”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博得陆浩同情,只是在道歉。
陆浩没直接劝他,而是道:“许大哥是个有主见的人。只是家里不知可有娇妻?”
许敬宗明了他言下之意:“已经娶亲,有一儿一女,但家中还有几亩田地,不会让妻儿受冻挨饿的。”
“许大哥,你活得太理想了。”这样活着,只会为难自己。
许敬宗难得大笑:“若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得陆寺丞保下我的小命。”
窗外不知何时有鸟雀鸣啼,吵得陆浩心里发闷:“……既然许大哥主意已定,小弟也就不多嘴了,只是以后若有事,一定要来找我。”
许敬宗举杯道:“好。”
酒足饭饱之后,许敬宗起身告辞,陆浩没有理由留下他。
许敬宗想起那日陆浩昏迷时燕王世子毫不掩饰地疼惜,转身道:“说来以前我常把伤风败俗挂在嘴边,是我错了。”他笑了笑,“陆寺丞和世子定能终成眷属。”
陆浩本来因为许敬宗黯然离场心中有几分兔死狐悲。他这一句话,倒是把陆浩心中的烦闷冲淡了不少。
阿山见许敬宗离开,问:“难得出来一趟,少爷可要再玩会?”他身后的启安向陆浩点点头,示意没有什么异常。
陆浩不想让贺渊担心,虽然前朝残党还没冒头,但他也没必要以身犯险,便准备打道回府。
贺院使立在皇帝面前,身旁站着一个华服青年。
青年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招摇过头的亮紫色华服,缎面上纹着栩栩如生的四爪蟒。
贺院使的衣袍上也有同样的纹饰。
当今的十三弟,肃王齐承礼。
肃王是恒帝最小的儿子,和当今一辈,但是年纪却与陆元陆明相仿。因为肃王乃恒帝老来得子,母亲又是恒帝晚年最宠爱的妃子,所以肃王自幼保受恩宠。不过为人太荒诞无度,连多疑的当今都没把他当一回事。
之前齐承礼喝醉了骂过当今,但是作为他这一辈唯一幸存的嫡系王爷,太后一是心疼老幺,二是考虑到当今的名声,硬是保下了齐承礼。
不论当今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很关照齐承礼的。
齐承礼冲贺院使咧嘴一笑:“叫皇叔啊侄儿。”贺院使也没有什么不情愿,行礼道:“见过十三皇叔。”
齐承礼不是很满意:“这么听话,一点也不好玩。”
皇帝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闻言才抬头,对贺院使道:“十三弟来祭拜他的母妃,前些日子小五出了事,我想着他在盛安待一些日子也好,你们还没见过,叫你们来一起用顿家宴。”
齐承礼耸耸肩:“若是有突尼的塔拉酥和獾子肉,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皇帝青筋直冒:“吃吃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前些日子突尼进贡的美人皇兄都自个留着了,也不给我分点?”
皇帝翻了个白眼:“你上次轻薄大汗之女让安托使者差点暴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皇帝看向贺院使,感叹道,“你什么时候能像燕王这样让我省点心?”
齐承礼小声说:“下辈子吧。”
“求求你下辈子别投胎成朕的弟弟了。”皇帝摇了摇头,“你还要什么,一起说完,朕忙得很,没空管你。”
“那我去内帑里转一圈,拿点好东西。哦哦哦,对了,我难得来一次盛安,想找个人陪我玩玩。”
皇帝道:“那便让燕王陪你。”
“他这闷葫芦,不行不行。”齐承礼十分不情愿。
“那你自己找人,不许找姑娘!皇室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姑娘不行?”齐承礼为难地想了半天,“那燕王世子?”
“行行行都行,正好年岁差得不多。”
齐承礼一个劲向贺院使挤眉弄眼:“听说我这个孙儿,有龙阳之好啊。”
贺院使:看我干嘛,我有家室的。
皇帝嫌弃地看着他:“你也有?”
“我不是!我没有!”
这边陆浩正掰着手指算还有多久才能见到贺渊,阿山说孙景泰来访。陆浩看了看天
', ' ')('色,夜已经深了,况且孙景泰平日一向都直接闯进来的,陆浩担忧孙景泰有急事,赶紧让阿山请孙景泰进来。
孙景泰风风火火进来,把阿山推出门去:“听阿山说你伤已经好了?”
“嗯,没什么大碍了。”
孙景泰一屁股坐下:“那我就不废话了,出大事了。”
陆浩一惊:“怎么了?”
“华歌他恋爱了!”
陆浩:你这么严肃我差点以为他英年早逝了!
陆浩也不指望孙景泰能正经了,问:“好事啊,哪家姑娘?”
“罗家的。”
“皇后那个罗家?”陆浩见孙景泰点头,略一思索,托原身是个纨绔弟子的福,他还真想起来罗家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有罗四姑娘和罗五姑娘。
“罗四姑娘?”
孙景泰耸了耸肩。
“罗五姑娘……”陆浩不禁皱了皱眉,洪华歌可真会挑,这位,可是当今皇后的嫡妹。
罗皇后虽然名义上还是大乾皇后,只不过在鸾凰殿思过,但大家心知肚明,皇后等于是废了。罗家小官出身,本就依托皇后才得势,虽然罗家子弟也有不少入了朝堂,但失了圣心,罗家如今算是彻底没落了。
罗皇后是罗家嫡长女,罗五姑娘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这时节和罗五姑娘扯上关系,真是生怕皇上嫌你不够碍眼。不过以洪华歌的身份,皇上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反而是罗家那边,罗家再没落,洪华歌一个小小太医也很难求娶嫡女。
“那他试着去求亲了没?罗家拒绝了?”
“嘿,华歌有没有勇气跟罗五姑娘说话都是个问题。”
陆浩扶额:“所以你是想让咱们一起帮他?”
孙景泰嘿嘿一笑:“其实吧,我和青龙、和禹倒是商量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陆浩有一种不详地预感,你们三个的脑子还能想出主意?
“总之,乔姑娘和韦兄成亲那日,罗姑娘也会去,我们就……”
陆浩越听越不对劲,痛苦地捂住脸,根本就不靠谱。
燕王府,贺院使把今日肃王到来之事告诉了贺渊,贺渊皱眉道:“陪肃王玩?我能不去不?”
韦兄成亲的日子近在咫尺,马上能见到阿浩了,况且他日日要去城北,哪有那闲工夫?
贺院使道:“皇上也猜你不乐意,这是皇上口谕,不能违背。”
贺渊:……
坑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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