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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祖孙三人在堂上呆着,说起如今朝中局势。
辅国公感慨:“我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历经太宗、高宗,传至当今圣人,已经四代了。太祖、太宗几乎都是马上治天下,常年东征西讨,不在京都,所以内阁才应运而生。到了先帝时才勉强安定下来,国君不再四处征战,徽朝才算立住了。”
“可是太宗御极四十年,时间太长了,长到即使太子早立,诸王也不肯安静就藩,所以十几年前趁着天下大旱的时候意图谋反。不过他们本身也没什么实力,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蹦哒一下,这正好给了先帝撤藩的理由,他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几年年成不好,北胡还总是东一榔头差一棒槌的妄图犯我边境,北境荒芜,国库空虚,先帝才决定迁都阳京,一是警示北胡,二也是恢复北方生产。为了迁都,先帝一直在解决这样那样的事,好不容易才成行,先帝是活活累死的呀!”
“咽气之前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将北胡再往北杀退五百里,以保边境百姓安全。再后来就是去年,当今圣人继位,当今颇肖其祖,不,更确切地说皇室几代帝王只有先帝脾气稍稍温和些,但这几位可都是杀伐果决之人。”
“因迁都涉及的利益太多,为了顺利完成,先帝不得不对那些世家大族做出许多让步,可在我这绝不会是结束,先帝殡天之前,将圣人独留内室将近半个时辰,从当今形势就能看出,那些妥协,那些无奈,皇室会一一收回的。”
“第一个恐怕就是内阁。内阁本应是五位宰相,可自打李相归家守孝,就一直是四人,圣人愣是至今没补缺。这五人均出自大族,即便科举已实行百余年,可还是世家子弟占绝大多数。”
“从先帝时起就有迹象,一直在扶持寒门子弟和勋贵之家,可惜勋贵多武将,而寒门子弟出色者甚少。所以子严倒是赶上好时候了,不过你还年轻,沉下心来,安心历练自己的能力才是上佳之选,不必急着出头。”
褚容谨和蒋舒衍一直静静听着,褚容谨甚至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他对于目前的状态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既然爷爷也觉得自己应该安下心来,那自己大可不必事事往前凑了。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往前走着,每日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褚容谨的双胎孕肚变得越发膨隆,到了十二月时,已经七个月的肚子比常人临盆时还要大上一些,绅带早就系不上了,官服也是近日重新做的,可肚腹处已然有些紧绷了。
此时的容谨早已顾不上什么仪态了,一手撑腰,一手托着腹底,两腿在官服的掩饰下,大大的叉开着,迈着外八字,走起路来都一摇一摆的。
如今对他来说最难的事情就是去署衙坐班了。他现在已经快上不去马车了,每每都是先坐在车辕上,再慢慢挪进车里。马车里座位什么的都已经撤去了,改为铺上了好几层厚厚的软垫,每天应卯放衙都是蒋舒衍接送,风雨不误。
即使这样,褚容谨也没觉得舒服多少,马车碾过一颗小小石子的颠簸都会引起腹中小儿的作动。此时他正靠在阿衍身上,双手托着肚子,“呃…哈…哈…嗯…”阿衍则一手揽着他,一手帮他揉抚躁动的胎腹。
明明是寒冬腊月,可容谨头上却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怜惜地帮他拭去汗水,亲了亲他的额侧,“阿谨,你辛苦了。”阿谨靠在他怀里,安抚着依旧躁动的大腹,微微一笑,“无碍。”
等到了翰林院,是舒衍扶着他进去的。若是平日里,阿谨定是不许,可今日胎动折腾的他浑身无力,只好由着他。扶他坐下,只是腿依旧合不拢,大喇喇的叉开着,只不过有官服和桌案的遮掩,旁人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罢了。
抚着腹看着蒋舒衍与他人交际,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眉眼间正映出笑意。说好午间来接他回家,又向谷雨嘱咐了一堆事情,蒋舒衍这才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不只是祭灶,也是官府封印的日子,从今日到正月二十,不必再上朝、上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本来孕中阿谨就嗜睡,可得去翰林院应卯,总是睡不醒,这一闲下来,愈发爱睡了。这日蒋舒衍忙完府里的事回房就看见他在榻上睡着了。
屋里生着暖炉,他还盖了一条毯子,轻轻摸了摸他的手,嗯,不凉。见他睡得熟,也没打扰他,自从孩子大了,越发爱在腹中踢打,每每都疼的他冷汗直流。还有就是肚腹太过庞大,压着膀胱,晚上总要起夜。能这样安睡的时候并不多。
此时他正侧躺在榻上,硕大的肚腹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孩子们难得的安静下来,似乎也正随着爹爹休息。阿衍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他,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只见薄毯下的浑圆肚腹突然凸出一块,随之而来的是孕夫难耐的呼痛声:“嗯…呃…”人还没清醒,手就抚上了身前的圆隆。
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容谨睁开眼睛,“阿衍,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说着就撑着榻想起身。见状,阿衍赶紧扶他起来。“看你睡得熟,就没
', ' ')('叫你。怎么没去床上,也不怕受凉!”
“没想睡的,只是想在这儿看会儿书,就翻了几页的功夫,就睡着了。唉,这身子愈发不中用了!”被阿衍扶着坐在榻上,揉了揉酸疼的腰,感慨着。
“别胡说,没有的事,谁能揣着俩孩子还身轻如燕啊!今儿是二十九,明日是除夕,要祭祖,也不知你的身子吃不吃得消!”阿衍担心的抚着他的肚子。
“祭拜先祖乃是大事,我现在才七个多月,没事儿的,只是我尚且不知蒋氏一族祭祖的规矩呢!”
“哦,怪我,怪我,我看你近日辛苦,一时竟浑忘了!这几日已经将供器什么的擦干净了,咱们蒋家先人的埋骨之地是金陵,而且往前数几辈,也不过是普通农户,发迹的只是初代辅国公而已。”
“现在的其他族人绝大多数是初代辅国公那时靠亲过来的,实际上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都是姓蒋罢了!所以即使是祭祖,也只是咱们自己家,不会叫他们来。”
“而且从太爷爷那辈就开始将一些仗着国公府作威作福的人逐出族了,爷爷这些年也逐出不少卑劣之人,整个蒋氏一族只有咱们祖孙三人是真正的一家人,其他人你也不用理会。这么些年了,好几代人不还是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褚容谨点点头,这是在说他成婚那天那些人不必理会,也不必委屈自己。紧接着蒋舒衍又接着说道:“家里祭祖简单,在晚饭前将五供摆好,族谱打开置于案上,从长辈开始一一磕头行礼就行了。”
别的事情也不用自己操心,只是磕个头而已,没什么难的。第二日除夕,家里虽然人少,那也是相对于其他高门贵族而言的。一干护卫、小厮、仆人和仆妇加在一起也百十口人呢,撒了压岁钱,给了红包,又上了他们一顿除夕宴,大家都欢欢喜喜的。
等到晚间祭祖,褚容谨撑着腰,双手托肚,在蒋舒衍的搀扶下艰难的跪下,甫一跪直,容谨就觉得肚子往下坠,坠得后腰生疼,可现在在祠堂中祭祖,何其重要,绝不能出声打扰,只好兀自忍着。
好在辅国公也知道他身子沉重,所以今年的祭辞写得极短,一会儿就念完了,以他为首,三人依次磕过头就可以起来了。轮到褚容谨的时候,他使劲吸着气,往里收着肚子,才勉勉强强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跪拜礼。
这就算结束了,舒衍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来,看他脸色不好,担心地问:“阿谨,没事儿吧?孩子们有没有闹你?”边问边想抚上他的肚子,容谨阻住了他,微微笑了笑,“没事儿,我缓一会儿就好了,别大惊小怪的。”
三口人从祠堂出来,就让仆妇把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桌,准备开席,刚坐下,赐菜的内监就到了,没办法,三人只好又出门接旨谢恩。
等谢完恩,起身的时候褚容谨已经起不来了,腰上根本使不上力,还是蒋舒衍托着他才让他站起来。一晚上连番的折腾,膨隆的肚腹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看出作动,还不知怀妊之人该是如何痛法!
可容谨却未发出过一声痛吟,甚至在送走内监时还能保持微笑。唯独蒋舒衍发现阿谨托着肚子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等送走了人,容谨再也坚持不住,靠在舒衍怀里,不住的揉着肚子,希望能减轻痛苦。缓了好一阵才好一些,衣服都汗湿了,怕他穿着染风寒,就和爷爷说了一声,准备扶他回房换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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