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笑着说:“娘娘新孕,腰里酸困是有的,当年主子姨娘怀着娘娘的时候,也是极易腰痛,不妨事。或者娘娘躺在我的腿上,我给娘娘捏捏脑仁,捏捏腿,过一会子就好了。”
婉莹照着芸娘说的躺了下来,果真过了不一会子,腰也不那么酸痛了。夏日的清风吹得车帘一摇一摆,车帘摆动间荣亲王俊逸的脸,一幕一幕的刻在脑海里,此次一别再见不知道到什么时日,或许三两月,亦或是一年半载。但不论长短都不是婉莹所愿意的。所以婉莹要牢牢记住他。以备来日孤单的时候可以一点一点地拿出来回忆。
出了京城一路上并没有像样的茶舍,下一个驿站大约黄昏时分才能到达。
婉莹有孕,受不住车马颠簸,慢慢地晃悠在乡间的驿道上。即使如此,没走多远,婉莹依旧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在村落边碰到一处简易的茶棚,纵然破败也只能在此处歇脚。
婉莹坐了一上午的车,腿脚都有些麻木。芸娘和红芙两人服侍她带上面纱,小心翼翼扶持着下车,随行的侍女早将一个鹅羽软垫铺在凳子上,婉莹沉沉地坐下,荣亲王递了一杯茶给婉莹。”
茶碗靠近嘴边一股清香的麦子气息便扑鼻而来,饮了一口,果然麦香四溢。
“这里竟有这样好的茶,妙,实在是太妙了。”
“这是今年新麦炒的茶。”荣亲王说着指了指旁边槐树下的水井说:“煮茶的水想必就是那口井里的。”
“这样好的茶,明年麦子新熟的时候一定要再尝一尝。原本看着颜色,以为这是铁观音或是普洱,若不是这香气四溢的茶香,青儿真真的猜错了呢!”
荣亲王溺爱地看着婉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说:“夫人果然是在富贵乡里呆久了,这样的地方哪里来的铁观音和普洱?他们一年到头若是一日三餐能填饱肚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哪里还能奢望品茶,这麦茶对他们来说就是解渴的东西而已。”
婉莹晓得:他是在笑话婉莹以前在荣寿宫里,饮茶时说的‘一杯为品,二杯为饮,三杯就是解渴的蠢物’。
若在平时,婉莹定然要跟他闹上一闹,但是今日,婉莹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在这样的茅屋破棚之下,之前的自己确实是太矫情与狂妄。
“许是夫人口渴了才会觉得茶香四溢,六郎喝这麦茶,里面的水都是带着些盐碱的味道。”
婉莹恍然,复又拿起杯子,又饮了一口,果然没有第一口那样甘冽,浓郁的麦香中带着苦涩的味道。“好像是有些苦涩,果然是有盐碱。”
荣亲王朗然一笑,宠爱地看着婉莹,戏语道:“夫人也有品错茶的时候?看来真的是渴了!”
婉莹看着眼前粗糙的灰瓷茶碗,伸了伸腰,说道:“我学了那么多花式的茶艺,看了那么多茶论;没想到竟然挨不过一个‘渴’字。”
荣亲王笑而不语,三只手指捏住茶碗,猛喝了几口。
两口淡茶肯定压不住喉咙里的干渴,婉莹双手纤纤地捧起茶碗,几口之下,一碗茶喝得精光。看着空空地茶碗,婉莹忍不住笑出来。
“夫人笑什么?”
婉莹理好眼前的面纱,自嘲道:“我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成了解渴的蠢物。”
正在婉莹自忏自悔自娱自乐之间,邻桌上的话谈,不经意间飘到婉莹何荣亲王这一桌。
“听说了吗?京城现在已经开始开设粥棚了。”路人甲说。
“皇恩浩荡,那些灾民总算得救了。”路人乙
“你们知道什么啊?该饿死的早就饿死了,饿不死的也病死了,剩下的都是阎王都不敢收的人,这些人还差一碗粥么?”路人丙说。
“仁兄这话说的偏驳,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不是,北边仗刚打完,南边又乱了,皇上也是没办法。这不新麦刚刚收上来,朝廷就开始赈济灾民。”甲说。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皇上也有为难的时候,不过老天爷总算是帮咱们大周朝的忙,去年虽说天灾不断,好歹冬天里多下了几场好雪,如今算是丰收。估计这几日,京城的灾民也该还乡了。”乙说。
听到这里婉莹也欣喜不已。灾民得以返乡,至少他们不必再承受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之苦。而且,自己私心里想,爹爹做个督粮道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那是,毕竟不能一辈子要饭,去年的粮食没了,明年不能饿肚子,收了麦子就得种下一茬庄稼”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叫你们井底之蛙,灾民怎么回去?留在京城还能喝一口粥,回乡估计没走到家,说不定就饿死在路上了。就算回了家乡,今年颗粒无收,一年的口粮怎么办?还不是个死,留在京城是死,回去也是死,做个平头百姓真难。”一个散丁,跳马灌茶,偶尔听了三人闲扯说道。
“你这厮哪里钻出来?你凭什么说我们是井底之蛙?”甲乙丙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甭管我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只想想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仁兄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家里若是有嚼谷,谁愿意背井离乡出来要饭?”甲说。
“是这个道理,既然出来要饭,肯定是家里吃光了,没指望。”乙说
“从直隶跑到京城,宁愿死也要出来,估计也没打算再回去了。”丙说。
“对喽,倘若只是青黄不接,家门口讨几顿饭也就差不多了,何苦抛家舍业跑几百里来京城要饭!”丁颇为得意的笑着,喝了一碗卖茶,然后一脸故弄玄虚地说:“三位仁兄知道此次京中瘟疫为什么会爆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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