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再闲忙出声道:
“主事,许公子和拙荆乃是血亲,此点我可作证,并以性命担保。”
许伯阳见姜善周来者不善,心中暗呼不妙,看了文再闲和许伯清一眼,不露声色道:
“不错,在下郁川风青镇客卿,许伯阳。”
“善周,不必说了。”
猛然间,姜元离从人群之中过来,看了许伯阳一眼,点了点头:
“玉君说的不错,适才我便看过他,出了不少力,还杀了徐无寿,另外我家属族再闲公子也是他救出来,不错,弃暗投明,善莫大焉!”
许伯阳心中暗自无奈苦笑,心中又有些凛然,担心【隐妖镜】之事被他发觉,只得回道:
“在下是青神道家郁川风青镇的客卿,并非谁家谁人之客卿。”
“说得好!”
姜元离轻叹一声,
“你既然是我郁川子弟,可愿随我家前去无尽之海?你若真是姓许,那地方应该还有你家祖上血亲之族,回归本家,徐图发展,未来可期。”
许伯阳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三家羽士家族皆来找自己,劝自己跟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算盘。
眼下姜家主动来寻,瞧着文再闲和许伯清明亮的双眸露出期盼之色,想来只怕是有他二人的功劳,心中微叹,还是以家中老人为由,婉言谢绝他家的好意。
“你若还有此等凡心,终生止步筑基。”
姜元离听后皱眉,一脸不屑,说了一句,便径自离开。
姜善周哼了一声,挥袖离去,冷冷丢下一句话:
“贪恋凡尘,胸无大志,如此还妄想成仙?”
姜玉君瞧了文再闲夫妇一眼,淡淡道:
“许伯阳,此非大道,时间不多,你再仔细想想。”
说罢裙裾一摆,也转身去了。
“二位请随我过来。”
面对姜元离和姜善周的口气不善,许伯阳没有丝毫愠色,待他三人走后,许伯阳便将文再闲、许伯清引到人迹罕至的一处石崖之处。
“大兄,法器你留着,我用不上。”
方才站定,许伯清解下道帔,主动将【洞玄法帔】归还。
许伯阳伸手接过,轻叹道:
“此乃朋友所赠之物,否则给妹妹亦无不可。”
“大兄,不说这些,如今道门倾颓,家中势弱,难以独存,你真不随我们去吗?”
许伯清忍不住问道。
许伯阳一叹:
“妹妹,非我不去,你有所不知,风青家中还有你大伯、季父,你二哥伯照在等着我,此番青神遭此大难,我若不回去,他们只怕要被妖魔果腹。”
“另外,还有你素未谋面的弟弟和妹妹尚在万里之外的诸汾之野,他二人方才踏入仙途,尚在启蒙,一切都需要我去安排。”
许伯清恍然掩口:“原来如此…”
“无妨,这一切我会妥善安顿,你与文公子伉俪情深,我不会让你们天各一方,你且放心随姜家前去,待我安顿好家里,若有闲暇,我会来东海寻你。”
听完这一番的话语,文再闲夫妇自然明白了许伯阳的良苦用心,文再闲轻叹一声,拱手道:
“大兄此话,深入我心,我文家尚有一干子弟亦在姜家之中,我却是无法割舍,大兄,伯清之家事,便是我文家之事,那一切便拜托给大兄,他日若有闲暇,务必来东海一趟。”
许伯阳拱手称诺,见两人有拜别之意,又道:
“二位请稍等。”
说罢信手一招,曾书明的遗体从【阴神佛龛】中飞出,轻飘飘落下。
许伯清一瞧见哥哥的面庞,紧闭的双目,泪水又止不住涌出眼眶,小手紧紧抓住文再闲的胳膊。
“妹妹,逝者已矣,你还是别太难过,你安定之后寻一良地,入土为安。”
许伯阳轻叹一声,手上掐诀,使出一个「烈火咒」,熊熊大火,登时便将曾书明的遗体覆盖。
火烬灰现,三人一同收集骨灰,用盒装好,许伯清抱着骨灰盒,与夫君一道向许伯阳拜别。
片刻之后,场中的一线香燃尽,【飞来居】上的人也已经划定,绝大多数人都选择跟随三位羽士去天南海北,另谋他处,执意要回南淮的修士,一眼扫过,竟只有十余人。
孙如是、孙尚礼、俞青梅自然在,剩下便是费家兄弟、吕阳羡、张观致、许伯阳等人,还有谢舒歌也在其中,不过照他和孙尚礼的说法,他只不过搭个队伍,等破阵出了郁川,他便要自行离去。
许伯阳想想也不奇怪,如今道门分崩离析,天下道修皆成了丧家之犬、无主之辈,若不紧紧跟随这几位硕果仅存的羽士,日后自身想要的大道只怕永无天日。
一切尘埃落定,裴邵遥从袖中取出一艘七彩宝船,扔到空中,须臾变大数十倍,遂双手抱拳,和漆扶灵、姜太青拜别:
“此去经年,天高地远,诸位同门保重!今日之事,我裴家永不敢忘!”
“永不敢忘!”
姜太青与漆扶灵双双拱手应道。
待裴邵遥带着陈抱冲、裴砚苏等人驭船而去,漆扶灵也召来一朵乌沉沉的云架,带着漆敛柔、吴寒朔等众离开。
这好似宴席宾客散场,【飞来居】上的人一下子便少了很多。
孙尚礼、孙如是、俞青梅向姜太青、姜元离一一拜别,姜太青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目,轻轻挥了挥手。
“诸位同门,请随我来。”
孙如是走到崖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风舟,丢在空中,便带领这十余名要返回南淮的修士,御空而起,趁着浓浓夜色,直往南淮飞去。
在此期间,许伯阳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默默跟从,亲眼眼望着青神道家转眼间分道扬镳,树倒猢狲散,心中不免感慨。
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与费家兄弟、吕阳羡、丁雪廉五人结伴徜徉于郁川城中,八尺街上车水马龙,陵淮河边,莺歌燕舞,一时间恍如隔世,几乎在梦中一般。
夜空天风浩荡,山河漆黑如鸦,不知道自家的风青镇是否安然无恙?
忽然之间,只见得谢舒歌昂立在舟头,茕茕孑立,手握斑驳玉箫,望着这黯淡无光的天空,轻叹一声,撮嘴吹起了洞箫。
箫声呜咽,宛如林间流水,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他吹了一首小曲之后,徐徐唱出一段郁川陵淮河上的曲词,声音凄婉悲切,内容耐人寻味: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陵淮水榭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