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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崇明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其实也不尽然,或许今晚以前,他确实只认为顾惜朝是个乖巧的儿子,但经过今晚的事情,他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不想轻易的去怀疑,他只算概率,一只狐狸早不疯晚不疯偏偏在四娘抱它的时候就疯狂了?一个女人受惊之后恰好就以脸撞地,摔在先前撞碎的瓷杯上面,这样的几率有多大?
一切都太巧合了,而他特意问过当时伺候的侍女,事情发生的时候,小顾是在场的。
他没有忘记他是会武功的,那种奇妙的功夫,这三年下来他也学了不少了吧。
或许有人会觉得一个半大的少年做下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不会,因为他有小乖那个比他更加麻烦,也更加胆大包天的孩子,所以他相信,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对此,愤怒自然是有的,那毕竟是一个女人看的比性命更重的容貌,而更多的却是疑惑,他的教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把他教歪了?
第21章 议和
皇帝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刺客根本就没有真正的伤到他,会受伤也是在遇刺的时候太过惊慌跌了一跤,摔伤的而已,本来也就是休息几天的问题,但从北方八千里加急传来的一个消息却让皇帝一下子吓破了胆,彻底的起不来床了。
金人陈兵边境,很快就要南下。
朝堂不稳,皇帝刚刚遇刺,刺客一事还没彻底查清楚,就传来这样的消息,这对大宋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朝堂上这几天已经吵翻了天,有主战的有观望的更多的则是主和的,这并不稀奇,从很久以前开始,宋朝在对待外族时就一直都是退让妥协,送钱送银的态度了,尤其让人无奈的是作为一国之君的人,竟会被金人来犯的消息吓得一病不起,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及其荒唐的事,也充分说明了宋朝朝廷的软弱。
一国之君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
对于朝堂上的事情,陆崇明一直冷眼旁观,保持着沉默,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枢密院的一把手了。
枢密院枢密使,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是陆崇明的顶头上司,在得知金人来犯的那一刻,一下子病倒在家,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唯一知道的是枢密院的大权怕是最终要落到蔡相派系的手中了。
作为暂代枢密院一职的陆崇明,对于各方面投来的目光不为所动,每日里只尽心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陆崇明与蔡家的婚事再次往后拖延,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顾惜朝,对他来说,父亲暂时还是他一个人的,这很好。
张记豆腐脑只是个很小的路边摊,就几张桌椅,很是寒酸,但收拾的却干净,老板的手艺也好,他家的豆腐脑总比别人家的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陆崇明吃过一次后就一直很喜欢,每次下朝都会顺路在这里喝上一碗,满满的一大碗份量很足,肚子填饱的时候早朝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也忘得差不多了。
开始的时候,他头戴乌纱,一身朱红官袍的坐在那里喝豆腐脑,都会引来别人的好奇观望,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毕竟是天子脚下,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多得是,看多了也就不稀奇了,虽然别人都不像他,会一点形象都没有的坐在路边喝豆腐脑。
白白的豆腐脑混着青葱,煞是清爽,看了就让人胃口大开,陆崇明背脊笔直,一口煎饼,一口豆腐脑的吃得认真,忽然,一道长长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照在他身上的阳光。
他慢慢抬头,将口中的食物嚼了嚼咽下,这才道:“这么快就出来了,需要我说声恭喜吗?”
轻轻地咳嗽声响起,苏梦枕撩起衣摆坐在他对面,笑道:“还要多谢顾大人。”
“别!”陆崇明阻止他道:“我并没有做任何事,苏楼主应该感谢的是诸葛大人。”
苏梦枕明显很是惊讶,“你知道?”
陆崇明没有回答,有些事情,他虽然不管不问,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苏梦枕淡笑道:“我与他确实交情不浅,这次回京他亦助我良多,但顾大人的心意在下也铭记在心。”
“没必要。”陆崇明微微拧起眉心,“立场不同,我能帮你一次两次,但第三次第四次就不一定了。”
他是蔡京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与他关系密切,而苏梦枕是蔡京一心想要除掉的一块绊脚石,两人终有对立的一日,他知道,他也知道。
苏梦枕沉默片刻,肃容道:“我与大人相交三年,虽不能说对大人了如指掌,但自认对你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大人刚正不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方正之人,我不明白,你为何定要站在蔡京那边?”
他的语气中有疑惑,有惋惜,陆崇明听了,却只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站在哪一边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苏梦枕皱眉,“蔡京其人,欺上瞒下,奸猾贪婪,是国之蛀虫,大宋早晚有一天会葬送在他手里,大人高义,为何定要助纣为虐?!”
叮——调羹轻触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陆崇明冷静道:“国家的灭亡难道是仅靠区区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办到的?”
苏梦枕微愕,抬眸看他。
“我来京师已有半年之久,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陆崇明搅拌着碗里的豆腐脑,他并没有抬头看对方,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看到了这个国家的腐烂,皇帝不是皇帝,醉生梦死,昏聩无能,百官不是百官,结党营私,乌烟瘴气。整个汴梁,整个宋朝都在粉饰太平,所有人都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却不知灾难已经逼近,这个国家正在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苏梦枕苦笑,“你果然是看的最透彻的那个。”
陆崇明没理他,接着道:“从边境的消息传来,直到今天,已经过了整整五天,朝堂上也吵了整整五天,是战是和谁也说服不了谁,而真正应该拿主意的人却被吓破了胆,整日躲在后宫不问朝事,呵,要我说,还真该感谢蔡相,因为有他主持,朝廷才没有真正乱套。”
苏梦枕显然是不赞同他最后这句话的,他冷淡道:“怕是就因为有了他的主持,朝廷最后又得给钱给银子的割地求和了吧。”
“这就是大人想要看到的?!”
陆崇明终于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苏梦枕的脸很白,目光却锐利的如同他袖中的那把让人畏惧的刀,“朝廷腐败,皇帝无能,这些我都承认,但就是如此,你我才更应该站出来尽一份力!驱除鞑虏,恢复山河,既为宋人,便不该逃避!”
陆崇明沉默片刻,道:“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
“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
陆崇明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心情他其实是最明白的,他从小受的就是爱国教育,可他爱的是自己的国家,而不是宋朝。
他明白他,所以在能力范围内,也愿意成全他,他问道:“所以呢?你来见我想让我做什么?”
“一味的求和只会加重金人的贪欲,与宋朝没有任何好处,大人主掌枢密院,掌管全国军事调动,请你主战!”
苏梦枕临走前给他出了一个难题,他可以不理会的,是他的责任他会承担,但责任范围外的事情他一向懒得管,但这次,他忽然做不到置身事外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对方谈起自己国家时眼中闪过的那种夺目光彩?
就因为对方的那句恳请,他半路上忽然转了个弯,去了丞相府,巧合的是蔡京也要找他。
作为蔡京给自己培养的左右手,陆崇明知道他不少暗地里的事情,包括身为丞相的他和金人关系不错,暗中常有往来之事,所以他是坚定的主和派,而蔡京之所以会叫陆崇明过来,也是为了不满他在朝堂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行为。
陆崇明现在主掌枢密院,在朝堂上的份量不轻,他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