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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有事只是一个幌子,俞笙不过是不想和楚庭川一起吃饭罢了。虽然,忍不住逗了逗某只小猫,不过他可没打算真招惹或者惹毛他。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划清界限。
只不过,招不招惹的,得由楚庭川说了算,可不是俞笙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到了晚上,俞笙刚清理好下午送来的货物,正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下班,一个老人骑着电动三轮急忙忙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小俞啊,在不在啊,你快给大壮看看……”
老人费力地从三轮车厢里抱起一条黑狗,听到动静的俞笙赶忙跑出来帮忙。
治疗室的病床上,俞笙正给精神萎靡的黑狗做着各项检查。
来的老人姓李,是附近的老住户。子女都不在身边,一个人独居。和俞笙他师傅算是棋友,以前两个老头没事就在一起杀一盘。
师傅回家养老后,李大爷没事也会过来串串门,闲来无事和俞笙唠唠嗑。
大壮是李大爷养了十年的狗,是一条狼狗和土狗的串串,个头大性子也烈,但是很通人性。
狗的寿命最多也就十来年,本就步入老年的大壮自半年前得了一次严重的腹泻之后,身体明显大不如前,消瘦得很快。大壮从昨天开始就不再进食,有气无力地趴在角落,眼皮耷拉着,到了晚上还开始吐黄水。
其实老大爷心里也有数,他遇到大壮的时候,它都已经一岁多了。但是当俞笙告诉他大壮时限已到,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抽痛。
躺在手术台上的黑狗,四肢不时地抽搐,已经无法控制排泄。虽然意识有些呆滞,但双眼仍然盯着李大爷,仿佛要将最后的时光牢牢记住。
李大爷握着大壮的前爪,看着俞笙将第一针麻醉剂注射到黑狗的体内。
大颗的泪珠从有些浑浊的双眼滑落,李大爷看着呼吸逐渐微弱的大狗,呼唤着大壮的名字,泣不成声。
注射完成后的俞笙默默地退到房间一角,将空间留给一人一狗,做着最后的道别。
李大爷还是走了,骑着三轮带走了黑狗的尸体。俞笙送他到门外,夏夜的风将李大爷身上宽大的汗衫吹起,更添凄凉与孤独。
李大爷八年前也是这样,送走了自己的老伴,接着与回家养老的好友告别,最后连一直陪在身旁的黑狗也先他一步离去。
岁月蹉跎,人的一生一直在告别。看着李大爷佝偻的背影,俞笙不禁想起平日他与自己聊天时开得玩笑。
“大壮,咱们两个老东西比比谁活得长。我得努努力,走到你后面。不然我要是先玩完了,谁照顾你这条老狗,啊?哈哈哈哈……”
平日里随口开的玩笑,谁成想竟一语成谶。
俞笙无言地清理着手术室的脏污,心情低落的他,手上动作也愈发沉重。
待一切整理完毕,竟已十一点多,将至午夜。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俞笙推开门走下台阶,呼吸着深夜微凉的空气,抬头望天。夏季的星空是最美的,每一颗星辰散落在丝绸一般的墨黑夜空,闪耀着不同的光芒。
常听别人说起,每当地上逝去一条生命,夜空就会多一颗属于他的星星。这是一种很美好的说法,带着生者对逝者的缅怀与思念。同时也是一种安慰,告诉世间众人,其所爱之人并未远去,而是化作星辰遥望着你,抬头便可相见。
俞笙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闲适地仰望星空了,如今观赏这璀璨星辰,心头有些酸涩。
这些年,像大壮这般由他送走的生命早已记不清了。主人伤心的哭喊,宠物缓缓闭上的双眼。唯一清晰不变的,就是当下苦涩而无奈的心情。
不知道,这满天繁星,有哪几颗是由他送离凡尘。
俞笙这边正惆怅着,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刻寂静。
“俞医生?”
俞笙望着天用力眨了眨眼,随后转过头看到晋南正站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
“我……散步。”
俞笙闻到从晋南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也不戳穿他,点点头转身朝医院走去。
晋南一看俞笙要走,赶忙跟上去问道:“俞医生,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关门?”
“有事要忙。”
看到俞笙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晋南也就不多问了。不过对方脸上疲惫的神色和刚刚伤感的模样可做不了假。
回想刚刚俞笙一个人望着夜空愣神的景象,晋南就觉得心不大痛快。
“我现在要关门了,你也赶紧回家睡觉吧。”
看到俞笙手里拿着U型锁,明显是要关门的意思。晋南突然说道:“你忙到这么晚估计也该饿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俞笙把推拉玻璃门关好,摇了摇头。其实他连晚饭都没吃,本来想下了班回家随便弄点垫吧一下,结果李老头一来就忙到了现在。现在早就饿过了劲儿,加上心情也不太好,一点胃口都没有。
晋南瞧着俞笙没精打采的模样,一点没有平
', ' ')('日里的朝气,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胆气。伸手夺了俞笙手里的锁头,三下五除二把一切搞定。
待被推到一旁的俞笙反应过来时,卷帘门都已经稳稳地闭合了。
“……”
“你这脸色太差了,必须得吃点东西。我知道有一家面馆,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吃。”
手腕被晋南紧紧握住,俞笙惊奇地看着前面带路的高大背影,眨眨眼,一日不见,这小狗的胆气见长啊,难不成真是酒壮怂人胆?
就这样,俞笙被晋南拽着往前走,握着手腕的掌心很烫,还有点湿。俞笙的目光从留着板寸的后脑勺移到泛红的耳朵,轻轻地笑了。
原来是只纸糊的老虎,看着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其实一戳就破,呵。
晋南勉强保持着稳健的步伐,其实心早就提到嗓子眼儿了。也不知道俞笙是不是故意的,除了刚开始没设防被他给拽走,一路上一直保持着走在他身后的姿势。明明一个大踏步就能并排走,偏偏就是一直在后面被他拉着。晋南也不敢回头看,光手上那只纤瘦的手腕就够他绷紧心弦了。
许是他的错觉,晋南总觉得俞笙的目光像两条X光射线,把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扫视个遍。这种仿若实质的视线快要把他给逼疯了,只觉得这面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远,平时两步路就到的地方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身前人明显乱了节奏的凌乱步伐,让俞笙低落的心情阴转多云。
到了面馆,晋南才松开手。两人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坐定,老板上前招呼道:“哟,南哥,这么晚来吃面,又喝酒去了吧,这是你朋友?”
“咳嗯——”晋南打断了来人的话,在俞笙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老板一眼,“两碗牛肉面,卧两个鸡蛋。”
“好嘞。”被眼神警告的男子八卦地笑了笑,利索地上了两碟小菜和茶水,转身对后厨叫道:“两碗牛肉面卧俩鸡蛋。”
俞笙夹起一块酸萝卜送入嘴中,慢慢咀嚼。嗯,清脆爽口,不错。
晋南坐在对面,把汗湿的掌心在裤子上擦了擦,给俞笙倒了一杯水送到跟前。
“这都快十二点了,这家店都开到这么晚吗?”
“这附近不正盖楼嘛,很多工人经常半夜来吃面,早上开工也早。所以这家店就直接改成全天营业了。老板是兄弟俩,白夜班轮换着来。”
“这么熟,你经常来这吃?”
晋南挠挠头不太好意思,“这铺子是我的,老板都是我以前兄弟。我有时半夜喝……睡不着就来这聊聊天,吃碗面。”
俞笙假装没听出来晋南的口误,笑了笑又夹起一块酸萝卜送入嘴中。
“面来咯~”
老板拿着一个木头托盘,上了两个大海碗。香味随着腾腾的热气扩散开来,薄如蝉翼的牛肉摆满了大半碗,鸡蛋窝在一堆翠绿的葱花中,薄薄的蛋白透着黄澄澄的蛋黄,俞笙用筷子压了压,有些软,还是糖心的。
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俞笙挑了挑眉,好鲜。
对面的晋南拿着筷子紧张地盯着俞笙的表情,生怕对方吃得不如意。看到俞笙明显喜欢的神情,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硬把人拖来,结果给人吃了一碗不合口味的面,那真是太尴尬了。
“好吃不?他家的面条特别劲道。”
俞笙吃了一口面,点点头,“好吃。”
听到回答的晋南笑得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也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俞笙之前就发现了,晋南吃饭的时候又快又急,就像猛兽进食,生怕猎物被其他豺狼虎豹之流抢走。但是,却不显粗鲁,只让别人怀疑他吃的是什么人间美味,竟然这么香,引得别人也食指大动。
本来没什么胃口,看到大海碗还犯愁的俞笙,听着晋南吸溜面条的声音,竟也不知不觉吃下了大半碗。
停下手中的筷子,俞笙感受一下已有七八分饱。此时晋南早已将那海碗里的汤水都喝了个干净。看到俞笙停下筷子,问道:“不吃了?”
“吃不下了。”
晋南赶忙又给倒了杯水,看着俞笙喝完。
此时整个店就他俩在前面坐着,老板和伙计因为某些原因都呆在后厨。
晋南眼珠子乱转,一会看看地板,一会瞧瞧门外,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俞笙。俞笙看着对方坐立不安的模样,正疑惑着想开口询问,就听到晋南轻咳一声,低声说道:“你不吃了吧。”
“嗯。”俞笙点点头,心想难道晋南急着要去厕所?
只见对方两手一伸,把俞笙面前的碗筷拿到脸前,语速快到听不清:“这面剩着怪可惜的,我帮你吃完。”
俞笙连插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好笑地看着晋南红着脸拿着俞笙用过的筷子,吃完了俞笙剩下的汤面。
俞笙余光扫到后厨布帘掀起的一角,无奈地扶额。
等到晋南把手中的空碗放下,俞笙也有样学样地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一改之前的豪放,晋南矜持地慢慢喝水,两个眼珠子一
', ' ')('错不错地盯着俞笙,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俞笙递了张纸巾过去,淡淡说道:“勤俭节约是个好习惯。”此外,再无其它。
晋南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健硕的身材在这桌椅板凳间倒显得有些可怜。
俞笙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向来作息规律的他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决定明早推迟三个小时开门,补觉。
“老板,算账。”俞笙起身就要往收银台走去,被晋南一把拦住。
“这顿我请,本来就是我拉你来的。”
“不用。”俞笙摇摇头,拿出手机就要扫桌面上的二维码。
此时老板也从后厨出来,阻拦道:“哎呀,都是自家人客气啥!这顿谁都不用付,我请。”
“自家人?”
听到俞笙的疑惑,老板一手捂住二维码笑着说道:“这南哥和我这么多年兄弟,你是他的……呃,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两碗面嘛,我请我请。”
俞笙却表示不以为然,推开老板的手,一扫,一点,支付宝到账提醒声随即响起。晋南一听那数,愣了,俞笙连他的面钱也付了。
俞笙收回手机笑着说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我今天第一次来捧场,总不能吃白食。再说老板这么好的手艺,我以后还要多来尝尝呢。这次多亏了晋南带我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这附近还有这么好吃的牛肉面。”小本买卖赚得就是辛苦钱,这一点俞笙比谁都清楚。
这面馆开全天,两班倒。不说那浓厚的汤底明显是花了心思用骨头棒子熬出来的高汤,就是用料也是极为良心,给得很足。老板看在晋南的面子上不要钱,自己却不能顺着杆子占这份便宜。
情分,本分,他还是拎得清的。
这老板平日里接触到的大多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糙汉,看着俞笙俊秀的面孔,温文尔雅地一番话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真心觉得他南哥眼光就是好啊,找个这么俊的,声音也好听,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心里头舒舒服服的。
晋南跟着俞笙走出面馆,嘴角忍不住地疯狂上扬。再看看身边的俞笙,真是哪哪都顺眼极了。
“笑什么?”
午夜时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偶尔路过几辆车。旁边人傻呵呵的笑容,实在是过于憨厚,令俞笙忍不住询问。
晋南摇摇头,“就是开心。”
这不是废话吗?俞笙觉得自己真是多余问这一嘴。
“俞医生,你之前为什么不开心?”
“我有吗?”
“有。”晋南转身面向俞笙站定,“你站在医院门口看星星的时候,很难过,是出了什么事吗?”
看着晋南眼神中坦荡的担心,俞笙的心像是被羽毛左一下右一下轻挠,痒痒的。
“也没什么,就是送走了一位老朋友。”
大壮从他在师傅店里打工就是老主顾了,这些年处下来,在俞笙的心里早已把他当作一位特殊的“老朋友”。
晋南本来想为朋友送别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总不至于露出那种神色。不过看到俞笙脸上的伤感,迟钝如他突然开了窍。
“是狗狗吗?”
“嗯。”俞笙放在两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裤子,缓缓说道:“我亲手送走的,其实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有点劲大。”说着,俞笙侧过脸,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他的主人对他好吗?”
“很好。”
“那就够了。”晋南神色认真,“狗都是没家的,有些比较幸运,一出生就有主人宠着护着,但是大多数狗可能到死都在流浪,野狗一条。如果能遇上一位不抛弃它,用心养着它的主人,那可比长生不老强得多。”
这段话,表面上是在讲宠物狗问题,但其弦外之音俞笙清楚得很。事实上,晋南从相遇就在不停地试探他,明着暗着轮番来。
俞笙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晋南看到俞笙有些动摇的表情,正想继续表露心迹,余光突然看到俞笙左脚上的鞋带开了。他想都没想直接蹲下身去,单膝跪地替俞笙系鞋带。
俞笙正纳闷对方怎么突然蹲下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鞋带开了。晋南仔细地将俞笙球鞋的鞋舌移了移,拽着带子令其保持在一个刚好的紧度,然后娴熟地打结。
晋南的后背弓起,身上的T恤紧贴着皮肤,将紧实流畅的肌肉曲线体现得淋漓尽致。
眼前这个男人很强壮,也很强大。这一点,从俞笙第一次见到晋南就清楚地知道。
但也就是这份强悍,令俞笙万万不敢去逾矩。你可以说他怂,他作为主的自信和尊严早已经被李沐和张敖彻底打碎了。起码,现在的他没有能力将其黏合修复。
“但是,如果是我。”系好鞋带的晋南改为双膝跪地,仰望着俞笙语气郑重,“如果是我有这份幸运遇到一位好的主人,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久一点,好好陪在他身边,哪怕多一秒。”
说完
', ' ')(',虔诚地在俞笙的鞋尖落下一吻。
夏夜的风吹过,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树上的蝉鸣声声入耳,为两人间的沉默增添了一丝活力。在这无人的街道,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跪在地上,把内心深处的诺言说给面前纤瘦俊秀的青年。
俞笙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背靠在门板上的他大口喘着气。他只知道晋南的话让他慌了,那跪在地上的双膝是他无法担起的责任。自己慌张地跑走了,一句话都没说。俞笙啊俞笙,你可真是狼狈。
靠着大门缓缓坐下,感受到身体某个部分的变化,俞笙自嘲地捂住脸。
他硬了。
没错,当他看到晋南跪在他面前,神情如朝圣般虔敬时,久违的愉悦与精神快感汹涌澎湃。
和李沐分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爱。从进入青春期,他的一切性幻想都与支配与控制有关。凌虐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支配力的一种体现。
自慰对于他来讲,只能抒发生理上的快感,却不能引发精神上的高潮。所以,如果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待,俞笙可以算是个性冷淡,这也是祝言华说他缺少烟火气的一个原因。殊不知,俞笙哪里是性冷淡,比起大部分人,他对于性其实更狂热,也更坦诚。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这样的情景下,如此被动地被挑起欲望。
直到躺在床上,晋南后背流畅分明的肌肉线条,下跪的双膝,坚定的眼神,诚恳的话语仍占据着俞笙的脑袋。
翻过身,用枕头捂住脑袋,俞笙开始第一百八十三次后悔跟着晋南去吃面。如果一开始就甩手离开,哪还会有后面这些事。
当然了,失眠的俞笙并不孤单,因为被丢在路边的晋南,以及被撩拨得抓心挠肺的楚庭川在陪着他。
看到抬腿跑走的俞笙,跪在原地的晋南简直一脸懵逼。这是个什么情况,不会被我吓跑了吧!摸不清楚俞笙内心想法的晋南摊在床上不停地烙煎饼。
而此时此刻,法庭上的不败将军楚律师正躺在床上,苦大仇深地盯着另一个枕头上的鸭舌帽。
“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撩拨完就跑也太没有责任感了。丢下一顶帽子拍拍屁股就走,既然这么潇洒法庭上又那样盯着我。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这呆着吧,我是不会把你主动还给他的!哼!”
楚庭川瞪着鸭舌帽,气哼哼地背过身不去看它。只不过没过一会儿就长臂一挥把帽子放到怀里使劲蹂躏,像极了平日里那些气急败坏挠沙发,搞破坏泄愤的小猫。只见他嘴里嘟囔着“渣男……不要以为仗着自己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行为不端道德败坏……为什么不理我!”
就这样,在发泄内心的怨气中,楚庭川睡着了,只不过怀里的帽子依旧搂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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