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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陈初正把老旧的木床‘修整’完毕。床尾固定的螺丝经不起剧烈晃动而松动了,他很淡定地徒手拧紧,把床架起来之后就相当不道德地抬好床架,没管凌乱的床铺,也没管坐上去一晃就嘎吱响的床架。
他去开了门,门外沈一凡拿着装了衣服的纸袋,神色略有些慌张。
陈初还没说什么,就听浴室门开了,他侧身让人进来。
他没有一点掩盖痕迹的自觉,也不在意,随意地任沈一凡看。
凌乱的床铺、房间内糟糕的情况、一个赤身裸体满身情事痕迹的弟弟,暴露在沈一凡面前。
沈一凡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都足以让一个哥哥语塞、且茫然。
陈初掩上房门,又去床头柜拿上手机往门口走去,明显地告诉房内两人,这只是一场肮脏的PY交易——而他,这场交易的男主角,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准备拔吊无情了——他就是这么个人。不过侧身经过站在门前呆愣的男人、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开口说道:“离我远点。”
他转过头,看见男人僵立的背影,和面对他站着的少年。
“我,真不是什么好人。”
走出旅馆的时候,他呼出一口浊气。
沈半唐什么意思他且不去深究。什么初恋,什么爱慕之类的话,他也就是听一耳朵的事儿,绝不会放在心上。毕竟沈半唐这个小朋友可没有他哥哥那么傻,那他正好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不好。
这两兄弟,哥哥也好,弟弟也罢,做出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然而和他有过几次接触?他们甚至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也敢表达这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真是……
球球了。
球球这些GAY们,离他这个直男远一点。
这么一想,又难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更难处理的,于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把之前没来得及实地考察的公园给逛了一遍。
大约是他刚才的‘祈求’应验了,他差不多逛好公园,有人找上他。
终于不是GAY。
——他的前女友,赵悦月。
对方约的地方是附近颇有名气的日料店,为方便说话特地选了包厢。
“这是……打架了?”赵悦月盯着他的脸。
陈初倒是对脸上挂彩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也不靠脸吃饭:“见义勇为,你信吗?”语气随意地像是信口胡诌。
说实话,陈初这张脸长得也不像是会见义勇为的脸,更别提以前的他在赵悦月的印象中完全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个性,好像什么事儿都与他无关——俗话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但赵悦月相信,倘若天真塌了,陈初绝对是那种立马坐地上看其他高个子顶天的类型——在普遍是中二病大男子主义的高中生里特立独行,这也是当年她为什么拒绝那么多富二代而和陈初交往的原因。
尽管这么想着,赵悦月还是笑着回答:“信啊,为什么不信。”
陈初耸耸肩,似乎也并不在意对方信不信。
从前菜到饭后水果,两人没说什么私密话题,大多是赵悦月说起出国留学的经历和两人的高中过往,仿佛真的只是老同学叙旧,陈初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对于不怎么喜欢日料的他来说,这一顿饭真不如去随便哪个路边摊吃得舒畅。
还没吃饱。
赵悦月叉着小碟里的蜜瓜,到底还是问出心底的疑问:“听说你现在……和卓总的弟弟?”
“你那天不是见着了吗。”陈初拿毛巾擦了擦手,回答的很平常。
“别误会,我们那天碰面真是意外。”赵悦月解释了一下,才又问,“那……你还打算结婚吗?”
这问题真够直接的。
陈初颇为诧异,挑眉看对面坐着的姑娘:“怎么?”
“我刚刚也说了,我在国外交过男朋友,不过分手有半年多了。”
“所以?”
赵悦月见陈初‘装傻充愣’,干脆问:“我们两还有可能吗?”
陈初也没办法再装傻,他看了赵悦月好一会儿,当然,并不是没有礼貌的打量,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确定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他确实没有父母,但也不存在电视/小说里那些所谓悲惨遭遇或家庭创伤。
他很难想象自己喜欢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拿赵悦月这个前女友来说,交往不过是年少时代对于异性的好奇;拿那些从前包养他的富婆和大小姐们来说,更多的是钱货两讫的交易;再可笑一点,拿他所谓的‘圈内女神’任乐灵来说……这个真没什么好说的,谁没有一个喜欢的AV女演员?
关于婚姻,他确实想过,但仅仅浮于表面,没有细想过。
要是一辈子不结婚,他也无所谓。
要是有个女人愿意嫁给他,给他生孩子,他也可以。
只要不让小孩重蹈自己覆辙就好。
仔细想想,其实他并不反对婚姻,也不介意爱
', ' ')('情。
要是有一个人情真意切地爱自己,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不管一切,这当然是很不错的事情,至少满足了作为男人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但要是这份爱是别有目的,或是企图以所谓的爱来困住他、圈禁他、束缚他……
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然而婚姻本质上就是一种束缚,法律层面上的。
而有了这一层,就会千丝万缕地牵扯更多。
他想,他大概是不太适合婚姻的——在遇到一个‘真爱’之前——就像孟修同和他对象那样的,于情感上的纠缠和肉体上的忠诚。
责任感。
他想,他现在还没有。
这么想着,他看向对面等待回答的女孩:“你不介意我的职业?”
“我是受过先进思想熏陶的人,好吧?”赵悦月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那你父母呢?他们不介意你和一个拍色情片的男人交往、甚至结婚?”陈初往后仰了仰身体,随着动作暖黄的灯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拉长,“我即便结了婚,也不一定会换工作的。”
当然有更尖锐的问题,比如说‘你看过我拍的片子吗/真能接受吗’之类的,只不过用这些问题来问一个女孩未免太不合适了,所以选择了更现实的问题。
他想过,就算是结婚,他也不会选择赵悦月这种家庭。
太麻烦了。
而赵悦月的父母,也明显不会接受他这样的人作为女婿。
就算现在的他再有钱,也始终不在那些‘上流人士’、‘体面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他们知道你的。”赵悦月摆弄叉子的手一顿,“只要我喜欢的,他们不会介意。”
陈初眯了眯眼。
包厢内静悄悄的。
估摸过了半分钟,他才像是开玩笑般地询问:“不会是卓青亦找你们的吧?”
叉子在碟子光滑的釉面上摩擦,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啧。
还真猜中了。
该说卓青亦幼稚吗?当然不会,毕竟那是A市商界称霸的存在。
只能说面对卓北,面对弟弟,一向精明严谨城府深的卓青亦也会出这种烂招、下下策吗。
陈初确信,以卓北的性格,要是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操刀手是卓青亦,兄弟两的关系只会更加糟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卓北,也没有人比他清楚卓北现在对他的执着。
他也好,卓青亦也好,面对现在的卓北,只能尽力‘妥协’,而不是暴力分开。
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办法承受那么做所带来的后果。
“这件事,你们家还是别掺和了。”顾念着旧情,陈初提醒她。
话已经聊到这儿了,也没有什么旧情可续,陈初起身离开。
赵悦月依旧坐着,抬头看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恩?”陈初低头看她。
女孩仰着头,暖色灯光下,精致的妆面让她看起来很完美,是那种没有受过苦痛和磨难的富家小姐的脸。
“我父亲说过,人穷尽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他‘成佛’了,无欲无求。”
“要么就是,他早就已经得到了。”
“你是哪种呢?”
陈初垂着眼皮,就这样看着她。
“我要说我无欲无求,岂不是很不要脸地表明我自己已经‘成佛’?”
他轻笑了一下,说了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没钱的时候,只想活着而已,也没有想住多大的房子、吃多好的东西、或是成为千万富翁。”
“当然,要实在活不下去,也就算了。”
对于他来说,有钱和没钱,一样的活法。
他还是在那个小小的公寓,吃着他并不富裕时就吃的东西,用着一样的生活用品……
感情也是一样。
有,或者没有。
有所求,或者无所求。
于现在的他来说,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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