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那日过后,楚辞生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就算是那些圆滚滚的丹丸,楚辞生也是随手放在一侧,再不曾像之前一般遮遮掩掩。
到后来,楚辞生索性连丹药都很少服用。
愈到了寒冬,楚辞生也变得愈发嗜睡起来,哪怕是醒来时,也是无精打采至极,什么东西都毫无胃口。宫中留守的太医一次又一次被召至楚府,医者每每神色都凝重至极,却对于愈发脆弱的脉相无能为力。最后还是先帝留下的老太医对着帝王摇摇头,轻声叹息了一声。
不知那位老大人哑声说了什么,自此楚府便再无来来往往的太医了。
沈夺玉难得任性一回,将不太重要的折子尽数扔给了内阁处理,自己则对朝臣告了病,紧闭宫门,落得一身清闲说是在养心殿好好将养龙体。
可是实际上,任性的帝王早就住进了楚辞生的小院子里。
楚父是向来忠君尊礼的人,如今他却没有直言劝诫帝王假病怠政。楚辞生也不是纵着沈夺玉胡闹的人,可是见了帝王在他院子里扎根,他竟是无奈叹息了一声,便也默认了。
如今年节将至,本来是家家户户合乐团聚之时,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皆沉浸在年节的祥和欢乐之中,唯有楚家气氛却是极为凝重哀切。
现在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草木凋零,蛰虫伏藏。院落当中除却已经傲骨凌枝的寒梅外,其余花木已然清香不再,唯余层层枯枝凋败。
楚辞生的病是极其磨人的,加之之前七七八八喝的烈性药与所服的丹丸,所有生机尽数被催生之后再断了药,只剩下昙花一现的鲜活,虚幻过后他的身体快速衰败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楚辞生浑浑噩噩的昏睡在床上,若非有人打扰,很少会有清醒的时候。可是以他如今的状况,哪里又有人舍得折腾他起来受苦呢?
沈夺玉回到内室时,门是虚掩的。
他拨开掩在外面的层层朱翠,隐隐从角落里的熏香中里能嗅着空气中极为浅淡的血腥味,帝王睫毛尖轻轻颤了颤,终归是没有说半句话。
沈夺玉褪下披在身上的雪裘,在暖炉旁边将遍身的风雪寒意烘烤得不见踪影之后,才撩开楚辞生的被褥钻了进去。
楚辞生时常在沉浮浑噩与清醒之间,因此他很容易便会惊醒。察觉到身边突然钻进了一具暖烘烘而柔软身体,男人漂亮茫然的乌眸缓缓睁开,刚醒来时的脑袋仿佛卡机,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又乖又懵的状态。
沈夺玉用手肘撑起身子,没控制住内心思绪,在楚辞生的眼帘上留下几个浅淡温柔的吻。男人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异常懵懂,他没有拒绝,只是迟缓的颤了颤。哪怕初醒,那双眼里还蕴着困倦,过了许久,似乎才反应过来,楚辞生慢吞吞道:“陛下回来了。”
听得他温柔又不难察觉其中虚弱的嗓音,沈夺玉下意识搂紧了男人愈发纤细的腰肢,帝王闭了闭眼。
“嗯。梁国质子今早已经被梁国来的使臣车队迎走了。”
沈夺玉抿起嘴唇,楚辞生之前难得请求他,便是求着让南宫净早日归国。哪怕知道楚辞生是清楚自己命不久矣,想要最后给南宫净铺路,但是沈夺玉依旧心里嫉妒得要命。
自己喜欢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心里还在担忧着南宫净的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这么喜欢吗…
可是那个南宫质子又哪里好相与的!他在阿生面前所有楚楚可怜与不争不抢全是虚假伪装而已,他想要回梁国,根本不需要沈夺玉动手,那边早就发来的文书想要请皇长子殿下归国了。
楚辞生知道沈夺玉听了心里定是又难受得很,可惜他已然再无心力去慢慢哄内心酸涩吃醋的妻子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分明才醒没多久,楚辞生又半阖着睫羽,垂着头想要睡过去。帝王没有再引他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得宛如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别摸了,痒…”楚辞生抬起眼帘,墨色的眼眸中藏着浅淡的笑意,他轻轻握住帝王的手腕。
“要是以前,我才不会想到陛下还有这般模样。”楚辞生不禁失笑,这点笑意让他虚弱苍白的眉眼都带着点鲜活。
“朕也不曾知晓。”沈夺玉反手将男人虚软的手掌包裹在手心当中,他唇瓣轻轻触碰着楚辞生白腻柔软的指腹,嗓音温软懒散,却透露出十足的凛冽杀意,“要是曾经有人告诉朕会主动怀上孩子,朕第一个便会将此胡言乱语之人拔了舌头,再将他说会令朕怀上孩子的人杀了才好…”
楚辞生才不诧异于沈夺玉的暴戾呢,他只是微微意外帝王的毫不掩饰罢了。
“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了。”病骨支离的纤弱公子指腹摁在帝王柔软潮湿的唇肉上,他勾了勾唇角顽笑道,“这样也好,若我去后,总归再也束缚不了陛下了…”
听见他的话,沈夺玉目光阴鸷委屈下去,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状若恼怒的要咬男人的手指:“你胡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楚辞生嗓音含笑,目光清澈温柔:“我记得当初陛下反倒是很庆幸我这副病怏怏的身体的。陛下以后忘了我…嘶——”
他是真正温润家风养出来的陌上公子,那双柔软的眼睛中,蕴藏着所有的爱怜和关切,全无缠绵病榻,却早知时日无多的狰狞狼狈。
听见他未尽的话,沈夺玉嗷呜咬了一口楚辞生没受过什么罪的手指,尖利细白的牙齿威胁似的含着那根葱白似的指尖摩擦:“什么忘不忘的!楚辞生,你是朕唯一的夫君,我们拜过天地,许下过永生永世的。”
楚辞生含着无奈的笑不再招惹他。
他是真的这般想的,自己去后,要是沈夺玉当真又遇上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继续过完余生才好。
他的人生注定要在这个冬日终结,何苦扯着人家日复一日的痛苦?
沈夺玉同自己的父母不一样。
楚家父母是自出生起,便做好了孩子会撒手人寰的准备的,所以他们是对合格的父母,他们给予了自己病弱的孩子所有父母该有的关怀和物质上的疼宠,但是他们把自己的心保护得很好。
但是沈夺玉不同…自己去后,帝王当真身边除了肚腹当中的稚子以外,再无任何亲密关系了。
原本孩子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