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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听说了没?”拿着菜篮子在菜摊上买菜的农妇悄悄对菜摊摊主说道,常年在农地干活的皮肤显出跟土地一般的颜色,此时神情自带的阴郁不安让她看起来更是老了好几岁。
这个小镇并不大,常年摆摊的就这么几家,一来二去的基本上都算熟面孔,摊主摆弄了一下被弄乱的菜,“这种小地方还能有啥子事哦。”
“就是墨阳山……”农妇又压低了声音,“嗨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哩!”
摊主一听“墨阳山”这三个词,脸色突然一变,连忙堵住了农妇的嘴,“这、这你可别瞎说,这种事是你能到处瞎讲的吗!你这个无知妇人!!”
农妇一听,还有点不服气,刚准备反驳他。
摊主一急,站起来靠的农妇近了一点,“你可知万家?这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妄议墨……山的事情,那可是要……要被抓起来的!”摊主连山的名字都不太敢讲,支支吾吾的。
农妇听到“万家”,猛地联想到什么,一下子就闭嘴不说话了,她警惕地往周围望了望,缩了缩身子,给了钱急忙走掉了。
殊不知,这一幕已经尽数落在万以蕊的眼中,她皱着一双细细的柳叶眉,脸上满是愁容,身着一套粉色如意纹锦裙,垂下眼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虽说万家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但在这个安和镇中已是居民们无法触及的层次了,他们并不是本地人,可具体是从哪迁徙来的大家也说不清。只知道他们家中富贵,家族成员个个有见识有谈吐,在这个靠农业为生的小镇中显得有些另类。
万以蕊是万家的幺女,她是万家子女中唯一一个在出生不久后来到安和镇的,因此对于万家在搬到镇上以前的事并不了解,她的父母兄长们也从不提及。她住在安和镇上十六年,从没有离开过,每当她提出想要出镇看看的时候,总会被家里人扯开话题,时间长了她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不被允许离开这个镇子的。
多年封闭的环境和父母的宠溺养成了她懦弱天真的性格,让她没有勇气偷偷地离开。但哪怕是这样,万以蕊依然好奇,她为什么不能离开?
在她成人前半年,万以蕊便被告知了这个原因,关于自己的命运,关于安和镇,关于万家,然后她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在多年以前就决定好了。
万以蕊能做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顺从。
——在她十八岁成人礼之后,嫁给墨阳山。
……
等万以蕊在街上买好新的胭脂后回到家中,才发现万府已经开始为大婚做准备了,“诶,等、……”
她加快脚步往府里走,一路上看到好多人在挂红绸缎,力争把整个万府装的喜庆,万以蕊越看心里越慌,直到进了大堂,万父万母正坐着谈论关于大婚的事情。
万以蕊一进来便跺着脚直接问道,“……父亲!”
万父喝了口茶水,“何事如此惊惶,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万以蕊平复了一下呼吸,望着外面说道,“不、不是说到等我成年的日子后三日,再进行大婚吗?”
万父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万以蕊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湖底,寂静而冰冷,她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是要……提前吗?”
“……”万父叹了口气,眼中很复杂,“小蕊,你应该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决定。”
万以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本来也不是爱哭的性子,只不过这几日便愈发哭得频繁了。
嫁给墨阳山,这话一般人听着可能奇怪,人如何嫁给山?但万以蕊却清楚的很,这根本就是……把自己献给墨阳山。
她的出生,便是带着这一使命的。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万家搬到这里来的根本原因。
明明还未成年,明明连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还不清楚,便要永远留在墨阳山了吗?
万以蕊抽泣着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注意到万母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只告诉了她,她是墨阳山新娘的人选,却没有告诉她为何。万家家丁繁盛,万以蕊的姐姐多达四个,却只有她被选中。
只因万以蕊,是个阴阳人。
几百年前,万家祖先游历至此,不知因何缘故,与墨阳山定下了个约定,如万家后人生出阴阳人,必将将其人嫁给墨阳山。
祖先如何跟一座山做下约定万家人心里有些端倪,左右不过是墨阳山在多年灵气的滋养下生出了山妖。
因此这场婚礼,也许说成是献祭……更合适一点吧……
山民、镇民都是些民智未开的愚昧之人,涉及到这种妖鬼魍魉之事必将引起骚动,这也是万家哪怕在民众心中留下不良影响也要极力杜绝的原因。
万以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否则也不会即使心里不情愿也依然接受,但事情实在是来的太快太急,再有两天,再有两天她就要……
万以蕊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床上,脸蛋和鼻尖都粉嫩粉嫩的,圆圆的杏眼此刻正往外冒着珠子般大的泪滴,让
', ' ')('人看着不禁心生犹怜。
“……你在哭?”
明明是除万以蕊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一个低沉缥缈的磁性男声,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戏谑。
万以蕊听到声音的一瞬间还愣了一下,下一秒便立马反应过来吓得整个人往后退,直到靠墙无处可退为止,她惊慌地环绕着四周,却依然没看到任何人,“谁、谁!”
欲滴的眼泪挂在眼角,显得更加委屈可怜。
那人低声笑了两下,笑得万以蕊一颗心都颤悠悠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见鬼了还是遇邪了,她呆在原本好好的房间里面居然感觉到了阵阵阴风,吹起了一身疙瘩。
“你倒是可以猜猜。”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猜中便给你点奖励可好?”
这、这究竟是人是妖,万以蕊竟一时分辨不了,若说是人,怎么可能销声匿迹,只留其声不见其人,但要说他是妖……也没见妖怪这么好说话的呀?
“我、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妖怪……”万以蕊怯生生地说道,小鹿般湿润的眼睛试探地看向周围。
“哦?”那人有些惊讶,“说的倒也没错……但凭这点就想拿到奖励,是否有些贪心了?”他的话语像是在鼓励万以蕊可以继续往下猜测。
“我、我才不要你那什么奖励呢!!”万以蕊憋红了脸喊道,不过就她那点声音哪怕是喊出来也像是在撒娇怄气。
那人又笑了几声,“你这小妮子还挺有趣,反正我们……来日方长……哈哈哈……”
万以蕊一张小脸煞白,“来日方长”不会……指的是自己被妖怪附身了吧!
……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等到万以蕊从这场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她也早已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大红色的婚服。
明明是喜庆的婚事,但在所有人诡异的缄默中多出了一丝阴凉,与他们无语相对的是吹得一声比一声高的乐器声。
她走过长长的石板路,踩上早已被准备好的婚轿,被红盖头遮住的视线只能勉强看到脚下的路,然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撩起婚轿的帘子,缓缓坐到里面的座位上。狭小的空间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沉闷而压抑。
万以蕊本想在上轿前最后看一眼父母的,但想了想之后便又放弃了,若说她是怨恨他们,那倒也不至于,只是怨言还是有些的。
随着一声“抬轿”,万以蕊便感受到轿子开始晃晃悠悠起来。
她将会被送到哪里去?
又将会面临什么遭遇?
万以蕊半垂着眼帘,冰凉的指尖勾在一起试图以此来让自己暖起来。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轿子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万以蕊有些奇怪,怎的这些个佣人身体这么好,常人连续走这么久恐怕都累了,更别提抬着轿子了,况且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确实反常……
万以蕊一个心提起来了。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
轿子前进的速度依然不变,万以蕊皱起了眉头,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不过既然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万以蕊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心思,她本来就是抱着送死的心上的轿。
于是,再是一盏茶的时间。
万以蕊呆在轿上实在是过于无聊了,她有些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风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万以蕊平常骄纵在家哪里经历过这么无聊的时刻,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只不过手刚碰到帘子,便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歌声。
幽幽怨怨,似哭似泣。
“深夜入朱门着红衣……
明眸皓齿也娇艳无比……”
女人?
万以蕊眼中闪烁了一下,这首曲子吸引了她所有心神。
碰到帘子的手也不禁收回了。
“阴风作骑归棺椁里……
最想世人眼珠带贪欲……”
尾音妖娆而妩媚,词却血腥幽晦,华诡暧昧……万以蕊一个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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