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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柳沅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从转角走出来的那个男人。
高大的身躯,陌生的面容,一头乌黑长发简单地束起高马尾。
“你就是那次把我打晕了扔到诵青寺的那位客、人吧。”柳沅眉眼柔和,但是语气恶狠狠的颇为不善。
走出来的陌生男人步伐沉稳,走路的模样都很有气势,足够威风。
但是在柳沅这看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在金风楼里见多了各种达官显贵,比这男人还会摆架子的也有。
男人对于自己被认出还有些诧异,他声音伪装得沙哑,叫人听不出原本声音来,“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
“直觉。”柳沅虽然不是女子,却还是挺相信自己的直觉。
男人对此嗤之以鼻,并且嗤笑了一声,“荒谬。”
“没有证据就这般冤枉他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柳沅听他讲着道理,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将人打晕了掳走就是君子所为?”
虽然男人没有承认,但是柳沅已经认定了是他。
男人也一直没否认,算是默认了下来。
柳沅寻思着自己是否该要些什么补偿。
“你、一点也不怕我?”男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两腿自然地叉开,手掌随意地放在大腿上。
他捏起石桌上的一个玉石水杯左右翻看。
眼神失焦。
似乎只是太无聊了才跑来和柳沅说话。
柳沅却不信他是表面这般的,“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被掳走过一次,柳沅却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谁会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妓子呢?要是这男人真想要伤害他,一个照面,柳沅就断气了。
于是在这里担惊受怕,还不如看开生死。
柳沅觉得自己贱命一条,丢了也不可惜。
“你之于我就是一根手指便可碾碎的蚂蚁。”男人挑眉说道,试图让柳沅明白两人之间的悬殊差距。
“哦,所以呢?”柳沅表情淡淡地看他。
“……”男人还真被他问住了。
“所以我就该害怕你么?”柳沅觉得这位客人未免有些幼稚。
“不然呢?”男人扬起眉,面色微怒。
也不知道他这怒气从何而起的。
“好吧。”柳沅叹息了一声,“我害怕你,行了么?如果你来就是为了确定这个事情,那客人你可以离开了,我今儿也不接客。”
语气就像是在哄三岁小孩,一点也没将男人放在眼里。
“你!”男人俶尔起身。
“?”柳沅面色茫然,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儿说错了。
这客人有猫饼吧。
柳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嗯?”
从身形相貌上看来,男人应当是要比柳沅年长几岁。
男人也在心里劝说了自己几声才压下了怒气,他冷笑道,“呵!你以为用这个态度对待我,我就会生气吗?”
“……”柳沅盯着他,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是你刚才真的生气的啊。
“你是想在我的面前表现得不同,好让我对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男人一副识破的样子,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柳沅觉得这位客人真的想多了,“不是,那个……”
“很好,你成功了,我的确记住了你。”
“……?”柳沅茫然,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沉吟几秒,“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口口声声说记住了的男人安静如叽,“……”半晌后说,“你最好是说出来你的名字。”
男人追加一句,“真实名字,我不要听你说你叫柳沅,我要知道你来到金风楼之前的名字。”
“……”柳沅都迷惑了,“可是我来金风楼之前也叫柳沅,客人你是对我的名字有什么不满吗?”
男人怔楞一下,“不是假名?”
柳沅比他更愕然,“客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居然敢这么说我!”男人震怒。
柳沅长长叹气,“你要是脑子没问题跟我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无聊吧。”
柳沅庆幸这家伙不是客人,也就不用照顾对方的心思。
男人莫名的暴躁起来,“你为什么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你不是妓子吗?你不是该顺从所有人吗?难道你看不起我?凭什么?就因为我是……!”
他好在还有理智,说到一半咬住了话头。
柳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挡住了路的男人,“让一让。”
柳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已经冷了,但是却很解渴。
所以柳沅将茶水泼在男人脸上的时候,对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男人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紧盯着柳沅。
杯壁上残留的茶水还顺着滑下,落到地面。
', ' ')('男人的脸颊上沾着两根茶叶。
“冷静了?”柳沅捏起一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咬了口,模样文雅。
男人呆立原地,茶水湿了衣襟,一阵冷风拂过,他颤抖了下。
却什么也没说的,就这么在旁边坐下了。
安静又乖巧的样子,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柳沅嘴里叼着糕点,从怀里抽出一张手帕,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用手帕将男人脸上的水渍擦去。
两人的距离拉近,男人都能看见柳沅那纤长细密的睫毛,漆黑如墨的双眸看似透澈,细看去却觉得那是深渊,陷入其中便无法挣脱。
“衣裳弄湿了,你早点回去换了吧。”柳沅用手指勾开他的衣领,垂下眼睑往里看了一眼。
他的皮肤远没有周赋易这么细嫩,这男人的胸口上还有着细小的疤痕,密密麻麻,一处叠着一处。
男人察觉了柳沅的视线,他的身体紧绷起来。
柳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帕将他脖子上的水渍擦干,便坐回了自己的石凳上。
男人沉默下来,看着柳沅欲言又止。
柳沅任由他看着。
“对、对不起。”男人咬着牙齿,声音极轻。
如果不是柳沅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还真听不见。
柳沅猜想这是在对上次把自己掳走的事情道歉,“道歉就有用?”
男人抬头看他,眼神羞愤。
他似乎极少对人放低姿态,此时柳沅居然敢不接受他的歉意,男人又要怒了。
“不给点银子能作数?”柳沅将自己的贪财属性暴露得很彻底。
刚要发怒的男人再次呆住,他也没想到柳沅会说这种话。
“呵。”男人冷笑一声,“果然是个妓子。”
男人从怀里摸出银子,十分轻佻、甚至有几分羞辱意味地拉开柳沅的衣襟扔进他怀里。
皮肤感受到那冰凉,柳沅隔着衣服按住滚动的银子,露出灿烂得虚假的微笑,“谢过客人。”
那么一点羞辱,似乎根本不值得柳沅放在心上。
男人眼神里闪过失望。
他张了张嘴,却突然僵住。
男人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柳沅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自己的房间。
“那个、蠢货!”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声,转身便离开。
他走得很匆忙,不知道是突然要去做什么。
柳沅歪着头看那男人的背影,更摸不清楚这男人是来做什么的。
要说是来道歉的,那开始那还发疯一阵呢,太不真诚了。
看起来身材多好一男的,可惜脑子有问题。
柳沅从自己怀里把几锭银子掏出来放进荷包装好。
‘啪嚓!’却听见什么被碾碎的声音。
“你把扫帚给掰断了?”柳沅挑了挑眉,“张姨知道了可要罚你工钱的。”
阿长一手各握着一半扫帚,身上的气势骇人,声音沉闷如雷,“他在羞辱你。”
“是刻意的。”
柳沅拍了拍下摆溅上的水渍,“我知道啊,怎么了?”
阿长惊愕,“你……不介意?”
柳沅抿唇微笑,并不言语。
在阿长看来,就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
阿长面上露出痛心的样子,看着他几欲开口,却不知为何将话语咽下。
“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柳沅心疼地看着自己被溅上几个泥点子的白衣,“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件衣裳的,弄脏了,得扔了啊。”
“洗洗就是……”阿长迷茫。
“得扔了。”柳沅笃定的态度有几分奇怪。
阿长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顺从地回答,“嗯,我会帮你扔了的。”
“好了,你确定没有话要对我说吗?”柳沅再问了声。
阿长眼神复杂,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自从想起来之后,便许多次想和柳沅坦白,但是,他怕了。
阿长不敢说。
怕说了之后,全部都会改变。
阿长再一次逃避了,他摇了摇头,躲开柳沅的视线。
就像是一束强烈的光,只要被柳沅看着,阿长就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通通暴露。
柳沅听见他的心跳在加速,阿长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阿长总是这么保持沉默。
甚至说有几分懦弱。
“……阿长?阿长!发什么呆!快,快去告知柳沅这个好消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个好消息,将阿长砸懵了。
那是阿长怎么也没想到的发展。
“你说说咱们金风楼是多大的福气,居然能有柳沅这孩子这么出色的,居然能被当今陛下看上!”作为金风楼主人的张姨格外兴奋,这时候她都忽略了柳沅的真实性别。
“你这家伙,到底在发呆什么?”张姨不满地看着阿长,最后还
', ' ')('是自己前去通知。
而柳沅知道的时候,表现得格外淡定,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张姨知道他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居然对他有几分敬畏,恭贺几声就退出去。
屋里只留下呆傻状态的阿长。
“你也是来恭喜我的?”柳沅垂下眼帘,兴致不高。
阿长似乎才想起来呼吸,他急急地喘息几声,“您不能去,不能进皇宫去,我们是……”
“现在想说了?”柳沅打断他的话,“可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阿长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柳沅让他扔掉了一件喜欢的白衣。
而他现在才领会其中深意。
“您、您记得……”阿长又惊又怕,他下意识退了两步。
“不,我什么也不记得,只是不想再陪你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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