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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淼苍白的脸突然有了一抹红晕，她细声细气地辩解道：“施姑娘何必出口伤人？姐姐始终是我的好姐姐，她能体谅我们我却是相当开心的。”
尽管乔淼是凌波仙子的亲妹妹，可若不是她亲口承认，江湖中人怕是没人能看出这一点。因为乔淼和乔烟长得并不像，她仅有乔烟五分颜色，虽然相貌清秀但和乔烟那种脱俗清丽的美貌根本不能相比，好比萤火与日月争辉。
“你当真不恨她？”施凝眸光深暗，“可我最近却听说，乔烟对悔婚的事情后悔了。她曾恳求李凉默，说她鬼迷心窍做错了事情，希望与他重修旧好。而李凉默却既未答应也未否认，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你们俩。”
施凝随后的话语却恶毒极了，她轻笑着说：“乔淼妹妹当真也十分有意思，你先是捡了你姐姐不要的男人，随后在她后悔的时候又沉默不语不肯相争，谁有了你这样的好妹妹真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虽然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你心里会不会恨透了这三心二意的贱人呢？也许，你就顺手偷了我的簪子，杀了你的姐姐而后又嫁祸于我。”
乔淼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她垂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没有杀姐姐，尽管她有些可恨，但她依旧是我的姐姐。”
“几位都说你们没有杀乔烟，这回事情却更蹊跷了。“唐无泽忽然插了一句话，“可乔姑娘并非愚笨之人，她在临死之前留下了凶手的名字。”
随后那几人才注意到，就在乔烟尸体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用血写成的“水”字。那“水”字的笔触断断续续，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眼。若不是这唐门杀手眼尖，他们怕是会直接忽略过去。
“铁证如山，乔淼妹妹，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施凝冷笑道，“哎，想不到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你竟然能杀了你的姐姐，这真是姐妹情深啊。”
可乔淼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她轻轻地说：“我没有杀姐姐，真的没有。李郎，李郎你可信我？”
这面色惨白的少女仿佛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红晕，她慌忙扭过头望着她的情郎，好似抓住了唯一一线生机。只是李凉默却一言不发，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信我。”乔淼凄然地微笑了，这一瞬她眼中所有的神彩都熄灭了，“原来李郎竟从不信我，也许你已经后悔同我订婚吧，你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姐姐。原来姐姐说的是对的，我本来也不应该同她争什么……”
李凉默刚想张口说话，却只见乔淼拾起了地上的那根金簪，对准她的喉咙直插而下，血花四溅。这一刺迅疾又果断，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李凉默慌忙冲上去抱着这姑娘，只是一切却已经晚了。
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懦弱无能的少女，居然能做出如此刚烈的举动。
“我没杀姐姐。”乔淼无声地说，“可你不信我，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是我的错，我应当相信你……”李凉默紧紧拥住了她，可那少女却轻轻合上了眼睛，表情安详又平静。
“是我的错，我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李凉默喃喃自语道，他的眼神沉如死灰，“是我在她们姐妹之中游移不定，所以才会害她死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凉默忽然将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横在颈间。刀锋骤然一闪，这意气风发的年轻刀客就与乔淼倒在了一起，艳红的鲜血流了一地，可怖又狰狞。
云影万万没想到，不过电光石火之间，竟有两个人死去。他张大了嘴，已然不知该有何反应，仿佛他整个人都变得木然又迟钝。
而一直在旁边呆站着的薛西斯，此时恨不得替这两个人鼓掌喝彩。他从未见过这般纠结复杂又狗血的戏码，这简直比话本小说还要好看。谁能想到，死去的这位乔姑娘居然还能害死两个人？于是他低声对唐无泽说：“你们中原人可真有意思，换做我们圣教，哪来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这回我倒真是长了见识。”
“中原人也不总是如此。”唐无泽淡淡地说，“只不过这几个人特别有意思罢了，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位乔烟姑娘真是本事大得很，她即便死了依旧能搅得许多人不得安生。”薛西斯兴致勃勃地微笑了，“哎，我可真佩服她。这次虽然没挣到那三千两银子，我也觉得并不亏呢。”
“不过是几个特别蠢的傻瓜罢了。”唐无泽冷笑道，“如果不是现在出不去，谁愿意看他们这么自相残杀？这种无聊的戏码，哪怕有人出一千两银子让我看我都懒得瞧一眼。”
“人已经死了，阁下还说出这种凉薄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云影忽然愤怒了，他眸中仿佛有火光在燃烧。
“方才你们逼死乔淼时，不也十分凉薄么？”唐无泽反问道，“现在倒来假惺惺地装成好人，真是虚伪至极。”
云影忽然再说不出什么话来。这唐门杀手每字每句都直戳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简直让人无法辩驳。
第67章 顿悟
“小公子不过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蠢人罢了，你早就被这位乔烟姑娘勾去了三魂七魄。于是在她死了之后悲愤难耐，就连最后一丝理智都丢得一干二净。”唐无泽嗤笑道，“你眼中只有乔烟姑娘，又何曾将其余人放在眼中片刻？现在他们俩已经死了，小公子倒来责怪我不够厚道。可我却与他们素不相识，即便他们死了又与我有半分关系？”
这唐门杀手的语气既嘲讽又凉薄，仿佛一把刀子直直刺进了云影的心中，凉而疼痛。他张了张嘴，却全然不知说什么好。
那唐门杀手固然可恶，但有个女人却比他更可恶。李凉默与乔淼的血液还温热，但施凝却笑盈盈地说：“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这位凌波仙子的妹妹乔淼姑娘，偷了我的簪子杀了她姐姐，又嫁祸于我。可她却未曾想到，乔烟在临死前留下了凶手的名字，于是她便畏罪自杀了。而她的未婚夫李凉默，却十分情深意重，竟随着乔淼自杀了。哎，这又何必如此？”
云影立刻冷冷地瞪了施凝一眼，可他已然不想再说一句话。谁能想得到，一个死去的乔烟竟能让她的妹妹与李凉默搭上了一条性命？
“原本自然不必如此。”唐无泽淡淡地说，“可乔淼并非杀了乔烟的凶手，死去的这两个人都是无辜的。我这人最是认真不过，若是有一丝一毫蹊跷之处，我便会记挂好长时间。”
薛西斯却蹲下身，仔细地瞧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血字，神态平静地说：“我瞧这个字，倒也很像‘凝’字的前几笔。虽说我不大认得中原文字，却也奇怪为何当初施姑娘这般断言，这字一定是个‘淼’字呢？”
随后那波斯人竟蘸着地上的血，歪歪斜斜补全了那个字。他笔触幼稚，字也写得并不好，但云影定睛一看，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正如这明教刺客所说，是施凝抢先一步认定乔淼就是凶手，而李凉默竟相信了她的话，因而落得双双而亡的下场。他虽然与施凝合不来，但云影却从未料到她是这么可怕又恶毒的女人。云影不禁脊背生寒，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柄。
而施凝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依旧笑颜如花：“所以说，我最讨厌聪明人了，特别是两位这种喜欢自作主张的聪明人。原本我只想无声无息地杀掉乔烟，谁知道后面还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能让这贱人的妹妹和她喜欢的男人一同殉葬，想必她心底也是开心的。”
“毕竟啊，谁都知道凌波仙子乔烟尽管谦虚又和蔼，可她背地里却相当要面子。我同她做了十余年姐妹，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施凝冷笑一声，面容冰寒如铁，“可笑的是，江湖中人全都被她那副假装出来的仙子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就如同这傻乎乎的云公子一般。”
“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施凝你又何必如此？”云影艰涩地说，“虽然我同你不大合得来，但我也万万没想到，你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施凝目光一凝，恨不得将乔烟的尸体戳出无数个窟窿来。她一字一句说的轻慢又冷酷：“谁和这贱人是朋友？云公子倒是不知道，这贱人曾经害死了我大哥吧？那年她假托胸口疼痛非千年灵芝不能医治，而她那未婚夫李凉默还未有所行动。我那傻乎乎的大哥，却当真历经千辛万苦寻得了一株千年灵芝。可这般宝物自然有人觊觎，于是他半路上便被人杀了，而那株灵芝也不知去向。而这原本心口疼得快要归西的凌波仙子，却极其突兀地好了。”
“等我问起她时，那贱人只是泪流满面地求我原谅。说她那方药，不用千年灵芝做药引倒也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没见过那等稀罕之极的宝物，想开开眼界，于是便开玩笑般对我大哥说了出来。谁知我大哥竟为此送了性命，她当真报歉得很。”施凝却忽然极大力地鼓了鼓掌，竟微笑着道，“好一个玩笑，就让我大哥送了性命。她们乔家势力颇大，于是我父母也只能强忍下这丧子之痛。但他们能忍的下，我却是忍不下的。我还觉得这贱人死得太轻松，根本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他心目中仙子一般的乔烟，竟干出了这种过分至极的事情么？云影目光恍惚地凝望着乔烟的面孔，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认不出她来。他曾以为他们五人尽管分歧颇大也总有吵闹，可他们却是自幼玩到大的朋友。但一直痴痴傻傻的只有他自己，其余四人都各有各的心思。
“这些话终究说出来比较舒心。”施凝忽然叹了一口气，“原本我将你们引到此处又把你们关起来，只是想让你们亲眼见到这贱人凄惨的死相。若是能让她妹妹也为我大哥陪葬就再好不过。可谁知道，这位花心又痴情的李凉默，竟为此赔上一条性命？事情这样倒是不划算了……”
而后施凝却转头凝望着唐无泽，挑了挑眉道：“现在我倒奇怪另外一件事，我并未找两位来替我杀掉乔烟，你们的主顾另有其人。不知公子特意牵扯到这件事情中，究竟有何用意？”
“不过是死去的这位李公子自顾自断定，我们的主顾就在你们中间罢了。”唐无泽说，“我又何时说过，我们的目标只是乔烟一人呢？”
这唐门杀手的话漫不经心，态度也十分平淡。可施凝却立刻遍体生寒头皮一麻，她已然明白这两个杀手想要干什么。只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一柄亮如月光的弯刀已从她的后背刺入，干脆又利落。
这死法，竟和乔烟有几分相似呢，施凝最后模糊不清地想。她刚要张口说话，却再没有了力气。于是她只能轻轻地微笑了，她忽然想起了幼时哥哥笨拙地替她擦着眼泪，又将松子糖分给她吃的情形。真好啊，她很快就能见到哥哥吧？
死了，又有人死了。云影木然地望着施凝沉静又面带微笑的脸，这个心凉如铁的姑娘倒是死得安心又心满意足。
“我有个请求……”云影深吸了一口气，可他的话说了一半却被那唐门杀手打断了。
“小公子，花几倍的银子也买不回你的命。”唐无泽淡淡地说，“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的主顾是谁，干杀手这行也有许多不能违背的规矩。”
“我知道我也要死。”云影的声音还在颤抖，只是他却忽然自怀中掏出好厚一叠银票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唐无泽，“不知我的这些银子，够不够买你的主顾一条性命？还请阁下答应我这个请求，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足够。”唐无泽忽然微笑了，“想不到小公子也是难得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