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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擎着伞,在那一片桃梨花海深处伫足而立,见我望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闲花淡淡春。
真是天色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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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总管的几年,我跟着账房的老先生一起管账,没有像前世一般把钱全往自己口袋捞,我也不擅权自专,因为我没时间做这些,我每日还要为东方准备饭菜,为他做零食糕点,为他洗脚,每晚搂着他入梦。
我这个总管,是总管教主的一切。
对他人也没了前世一般的敌意与提防,其实我重生以来,很少再有精力去顾及他人,眼界变得很小,心也很小,没有了那些矛盾,十长老对我也慢慢接受了起来,只是他们一直忧心日月神教的未来,偶尔会忍不住劝说东方去生个儿子。
东方烦不胜烦,在小孩十二岁那年,便牵着他往十长老面前一放,说:“这就是你们的少教主。”小孩聪明,资质又好,十长老也就偃旗息鼓了。
小孩十七岁那年,东方卸下了教主的担子,与我一同游遍大江南北。我们中途去了一次药先生的小茅屋,那只老黄狗已经死去,但它给药先生留了七八只小狗,如今小狗也大了,又生了一窝,药先生每日都被一堆狗屁股坐醒,十分困扰。
我与东方抱走了一只最小的,白底黄点,两只黑圆黑圆的眼睛,奇蠢无比。于是两人一狗边玩边看,江湖依然是那个江湖,是非不断,我们仍然生在江湖中,却没了任何干扰与羁绊,只有我们两人。
我们登山,游湖,在大漠壮阔辽远的天空下相拥亲吻,红红的落日照得我们赤裸纠缠的身体也是一片明亮的红,身下垫着滚烫的沙子,汗从身上不停地往下流,没有礼教的束缚,远离世俗的眼光,疯狂地交欢,直到天一点一点黑下去,互相喘息着摸对方被晒得通红发疼的脸颊,然后哈哈大笑。
也去过人潮拥挤的京都,在乞巧节如同所有平凡的情人一般,手牵着手,时不时向对方眨眨眼,然后相视一笑,用长长的衣袖掩住所有情愫。学着其他人一般给东方买了莲花灯,写上我们两人的名字送入水中,看着它闪烁着小小的光芒,顺着流水,缓缓融入了一片水灯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夜归的路上,又听见青楼楚馆里传出轻轻柔柔的歌声。
“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此时再听,已是不同心境。
路边的白檀花开得正好,香暗暗传来。我蹲下来,背着东方慢慢往前走,不知要到哪里去,可是心却快乐至极。
从没有想过,尘世间的一切会让人这样眷恋。
我与东方再也没有分离过,我们走过了很多地方,看遍了世间风景,时光倏忽而过,再回首时,青丝已成白发,我们都老了,走不动了。
小孩已经成了一个眉目间有了皱纹的中年人,他来接我们回了黑木崖。
这几十年江湖上已经变了许多,当年耳熟能详的人物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派成长起来的新锐,但他们并不敢来犯黑木崖,小孩的武功已经远远将他们甩到了后面。
叶开在很久之前便独自离开了,他一辈子都四处浪迹,只是每年中秋与除夕会回来找小孩喝酒,然后又漫无目的地四处游历,我终究还是看不明白这个人。
木统领也老得须发斑白,但那张棺材脸还是没变,对小孩也一点没变。小孩刚刚登上教主之位时,他不许任何人说小孩的不是,谁都不许说他家小教主不好,一说他就会吹胡子瞪眼,一整天都跟在别人后面,一遍遍问:“我家小教主哪里不好?哪里不好?你说啊,我家小教主哪里不好了?你怎么能说他不好?”
直到旁人被他烦得崩溃,痛哭流涕地改口称赞小屁孩简直是天上人间难寻的好,好得不得了,好得人人自惭形愧,他才严肃又满意地捋着胡子,点点头:“本来就是,再没有比我家小教主更好的了。”
有他这样不分原则是非地宠着,小屁孩没被他养成一个昏庸无能的阿斗,还自立自强地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真是不容易。
前世那座花园,终究还是盖了起来,我亲自画下图纸,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与前世一般,只是没了那道铁门。我与东方就在这里度过了我们的晚年。
我们都做好了准备,生命已经随年月流逝,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的轮回,我与东方也一样,事实上,这一生已经很好很好,我已经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