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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扔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帝辛毫不在乎地整了整衣袖,随手在身前一划,素色锦衣变成了银灰色的道袍。如今,西方教还未脱离道门,修道之人仍时不时藏匿真身,游戏人间——世人依旧对道士保有敬畏之心。当然,那等穿着道袍,坑蒙拐骗,欺骗人民群众的,若是不小心被拆穿了,下场也是十分凄惨。银灰色嘛,既高冷又耐脏,是一款很适合帝辛这等外表装b,内心逗比的色彩。
是的,碧游宫不欢迎,帝辛索性去了人间。
——天庭的诸位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这个时候的凡间,不宜出行。
姬姓后人得了天下,立国号为周。为了安抚功臣,他沿循古制,封了好些个诸侯。这些大人物们忙着收拢手中权力,顾不上民生。老百姓仍对之前的战乱心有余悸,每天忙忙碌碌,就为了有一口饭吃。至于饭食嘛,用帝辛的话说,都是黑暗料理。
这样的人间,真没什么好玩的。
终于,帝辛良心发现——玩兴尽失——回去看了一眼徒弟,然后在附近的一个山头变出一间木屋,住了下来。
照看徒弟不是他的目的,研究周天星斗大阵才是。
帝辛夜观天象,阵图没研究明白,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天上的星星,似乎不一样了。
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帝辛不懂得星象。他只知道,黄道十二宫,个个金灿灿,全部是话唠。上了天庭,星星下面挂上了人名,帝辛记住了人脸,忘记了星星。不过,好歹自己也是星星中的一个,星空中多了那么亮的一条“带子”,他还是发现得了的。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星空都发生了变化。
帝辛让留守天庭的下属探讨发生了何事,不想片刻之后,毛绒绒就传回了消息。
却说王母座下有一女仙,封神之前便已在天庭修行。在众多女仙中,她容姿只算中上,法力不算高强,也无甚拿得出手的本事。她性情安静,平时大家伙儿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姓名却是不详。因其终日纺织云霞,便有了“织女”的名号。
那一日,织女不知何故,去人间戏水,被凡间放牛郎偷走了仙衣。织女瞧那偷衣服的汉子强壮英俊,便与他共赴巫山,之后更是留在凡间整整三年,生下一儿一女。
织女与牛郎夫妻恩爱,儿女成双,正是和和美美的好时候,却不知怎的,事情败露,天兵天将下凡,将织女捉回天庭。那牛郎只是个凡人,他养的老黄牛却不凡。那牛是个修炼了许多年却依旧憨厚过头的妖怪,眼看着女主人被抓跑了,“哞哞”叫了两声,示意牛郎骑到自己背上。娶个老婆是仙女,养个牛儿异于平常,牛郎早已习惯自己的生活变得玄幻。他左右一张望,拿了扁担,装着一双儿女,骑上了老黄牛。老黄牛腾空一跃,拔地而起,追着天兵天将,眼瞅着就要追上。就在这时,王母取下发簪,往空中一划,空中出现了一道银河,拦住了牛郎的去路。然后,天兵天将扔下了织女,回归天庭。牛郎与织女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凄切非常。
讲完了故事,妲己感叹道:“若是我梳洗完毕,有个矫健的汉子自荐枕席,那该多好啊……”
帝辛无语了一瞬,道:“玩你的伯邑考去吧。”
妲己娇媚地“哼”了一声,再没动静。
牛郎织女的故事,上辈子听过无数次,原版的,盗版的,改编的,恶搞的,现在知道它真的发生了,帝辛只觉得槽点无数。
织女不是司云的神仙,天上的云朵,并非因她而生。她真正的职务,不过是在神仙宴饮之时,织出别致的云霞,装点天空。这样的神仙,除非赶上蟠桃会那等盛宴,失踪个把月都不会被人发现。近来天宫无大事,她怎的才出走了三天就露了行藏?
再说王母用发簪划出银河——何必那么费力,一道天雷,劈死那牛郎和老黄牛不就结了?何必这么麻烦!
最诡异的是天兵天将——你们把织女扔在半路上是闹哪样?
好吧,帝辛最好奇的是,“思凡之罪”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天条中有“神仙不得思凡”这么一条规矩。别的天规,都写明了一旦违反,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唯独“不得思凡”这一条,后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条法律,写成这个模样,本就奇怪。那么,违背了这一天规,怎么罚呢?
天上那些个眉来眼去的仙女神将就不提了,没造成既定事实,没有证据,不好捉拿清算。
当年玉帝的妹妹私配凡人,生了两儿一女,其中第二个孩子就是赫赫有名的二郎真君。那位女仙先是被压桃山,她的丈夫和大儿子被劈成了焦炭,而后二郎神劈山救母,玉帝直接将亲妹子处死。因为这,二郎神与玉帝一直不对付。
如今的织女呢?一条银河就是处罚的全部了。等等,她真的被处罚了吗?凡间到天庭的路不止一条,南天门是最正式的那个。神仙们自持身份,多是走南天门。王母怎会因为一个思凡的女仙,断了众仙的路呢?事实上,银河与南天门根本不发生关系。织女不能渡银河——这点有待商榷——但没说她不可以离开银河岸边啊。绕个远路,下凡没压力嘛。
同人不同命,不知道二郎神看着织女,有何感想。
定居山巅的三个月之后,帝辛发现了一件令他无奈的事。当初他说,姚娘可以改嫁,似乎让这位前太后娘娘产生了某些误会。
当时,帝辛说姚娘可以改嫁,是以夫家长辈的身份说的。但是,姚娘不知道帝辛是谁啊。她只知道,“北辰仙人”这么一个外人,说她可以改嫁。仙人他是在暗示什么吧。
别看她生过孩子,当过太后,姚娘的年纪真的不大——中二期还能赶个尾巴,正是公主病高发年纪。忽然发现有个仙人对自己有意思,姚娘她心动了。帝辛容貌俊朗,贵气逼人,装得一手好高冷,又有仙人的光环,对女人很有吸引力。要说姚娘因此对他情根深种,那是扯淡。在宫廷里的女人总是更现实。比起仙人弟子的老娘,还是神仙夫人更美好,不是吗?
于是乎,今天一个荷包,明天一块手帕,后天一碗清粥——该感谢你没把补药端上来吗?
终于,帝辛不耐烦了。他对仙鹤下令,不得载着姚娘到自己这边。
然后,姚娘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主动献殷勤。只是,偶尔帝辛来了兴致,去看看年幼的徒弟,姚娘那哀怨的目光,让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有责任的男人遇到烦心事,会想方设法的化解。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会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帝辛不止任性不负责,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的徒弟本就是放养,现在连看都不去看了。
被如此冷待,姚娘的想法是,没有想法,哦,不,大约还是有点儿的——北极仙人应该是闭关了吧,幸好没和他有什么,不然,这独守空房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是个很好的年代,对于不是人类的生物来说。因为圣人们定下的规矩,绝大多数神仙远离了凡人的生活,有那么几个不甘寂寞的,留在凡间,偶尔不自觉的显露出一点儿异常。近三百年来,妖怪与人类混居,人们对于奇形怪状、神神秘秘的东西,容忍度很高。其实,凡人们分不太清妖怪和道修。即使律法偏袒人类,但是,被妖怪一个不留神拍死了,再多赔偿也没用。人们习惯对拥有特殊力量的存在抱有敬畏,避免将怨恨寄托在这些东西的身上。
姚娘叫帝辛“仙人”,也由衷的希望他就是仙人。至于另一个可能,姚娘说不准,逼迫自己无视。感觉“仙人”对她有意思的时候,她那颗少女心不可避免的荡漾了。之后的幽怨怪不得她,无望的人本就渴望有个依靠,而荷尔蒙的分泌,不是一下子就能控制得了的。她毕竟是在后宫沉浮多年,若非赶上叛乱,还是笑道最后的那一个。很快,姚娘收回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养孩子。至于改嫁什么的,哈!山下那些连洗澡都不知道的抠脚大汉,前太后娘娘又怎么看得上?
——所以说,帝辛躲姚娘,完全没必要。
——这货太低估女人的智慧了。枉费他上辈子还是个真女人。
——或许这就是他变性的原因?有种忽然明悟真相的欢乐感怎么破?
帝辛表示,谢谢,不然他会被月事带逼疯的。
——或许还有生孩子,不谢。
第35章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殷康已经十岁了。时间的流逝真的很模糊——帝辛用了五年的时间布下了一个最简陋的周天星斗大阵,然后把自己困在里头三年。
——星星太多算不过来,还是诛仙剑阵好,只有四把!
——其实诸仙剑阵你也只能算出其最基本的运作好么……
从自己挖出的坑里爬出来,帝辛去看了自己的徒弟。
姚娘把儿子教得很好。她本就是贵族出身,接受最好的教育,给小孩子启蒙,完全不成问题。文韬武略、治国精要,姚娘不懂,仙人的弟子也不需要懂。姚娘把殷康教得正直、高洁、文雅、风度翩翩。身为后宫中最终的胜利者,姚娘不是个好人。她并不完全赞同先贤的教诲。如果还在宫中,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教得这么纯良。当然,好孩子谁都喜欢,孩子的外在肯定是善良美好的。不过,孩子的师父是仙人,谁知道仙人会不会“读心术”“他心通”呢?
帝辛不懂得“读心术”“他心通”,当了多年大王,识人之术还是懂得的。几句话之后,帝辛就发现自己未来的弟子纯良得可以。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还没接触过这么单纯的生物——刚出生的不算。帝辛惊讶地看了姚娘一眼——什么样的妈带出什么样的孩子,难道殷商的后宫已经这么好混了吗?
“仙人有何吩咐?”姚娘莫名其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