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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巨物落地,以及人的微喘声,“呼,林公子,您的热水放屏风后了,还有新衣,或许不太合身,但都是干净,从未穿过的。”
空气中弥漫着腾腾热气,澡桶放下时水波与木板撞击的哗声,衣物被他搭在屏风上,从外袍到里衣都贴心的准备好。
林稚水光着脚从屋内走出,头发披散着,垂下来发丝湿哒哒贴在眼角,随着那惊诧的一挑扬起,“府官大人?怎么是你?”
这……哪怕是为了表明对王轻的忠诚,也过了吧。
隔着轻薄的雾气,府官转了转自己的脖子与双臂,随着咔嚓咔嚓松筋骨的声响,笑道:“城中禁止奴婢买卖,我府上可没有下仆,当然该我这个主人家来一尽地主之谊。放心,你也说了我以前赤膊练过功,这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专门的浴室,而且也不是抬着桶过来的。
前后二室,以墙隔之,前砌铁锅,后燃薪以俟。更须密室,不为风寒所侵。近墙凿井,具辘轳,为窍引水为入。后为沟,引水而出。澡具巾帨,咸具其中。
——《长物志》
但是,为了剧情发展,就按照文里这么写了√
第85章信念力量
林稚水:“……”
林稚水礼貌的,友好的询问:“禁止奴婢买卖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不过,难道连合理的雇佣也禁止了吗?”
如果连雇佣都不允许存在,这个禁令造成的效果未免有些畸形了。
府官怔了一下,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道:“当然允许雇佣,但是我作为府官,应当以身作则。我知道我是雇佣的长工短工,别人不一定信,表面说着相信我,暗地里不屑,认为我是找遮羞布,这种想法并非少见。”
而如果他府上一个奴仆也没有,至少废除奴婢买卖的决心,城里百姓是有目共睹的。
今夜以来,林稚水第一次开始认认真真注视眼前的人。
府官有着健美先生一样的体型,是官服也掩饰不了的高大威猛,或许是为了不被百姓当成悍匪,腮边的胡子总是剃得很干净,仅留住下巴的山羊胡以及嘴唇上边,眉毛那般粗横的两撇。
他的眉毛不怎么修理,粗犷得野蛮生长,眼睛浓而黑,偶尔闪过精光,更衬得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不像是府官,倒像是腰挎大刀,上马杀敌的将军。
面方头阔,身长八尺,是极为正气的长相。
以貌取人要不得,然而配上他的说词,以及府中真实的情况,林稚水相信:“府官大人确实是个好人。”
虽然糊弄百姓这件事做的非常不理智,但也只能说是他想的不够周全,或者有其他隐情,却不能说他是坏人。
府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夸,夸懵了头脑,“林公子怎么突然……”他顿了顿,唇角一咧,露出自豪的笑容:“如果是说废除奴婢买卖,那该夸的是我家头儿,我只是遵照她的指令去做。”
“王姑娘心有丘壑,但是府官大人您依然值得敬佩,不是谁都能为了推行一个政令,将自己应该受的权利推出去。”
他完全可以雇佣一些人到家里做活,背地里的非议在时间的证明下,总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如同水沟里的蛇虫蚁鼠,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他没有。
他用最快捷最果断的方式,把自己应该享受的便利排在想要达成的目标之后,如同商鞅用一根三丈高的木头,以“谁能把这根木头扛到北门去的,就赏十两金”的手段,迅速在民众间立起声望,他也将自己的名誉作为保障,使政令能更快的推行。
府官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耳根烫到脖颈,“林公子谬赞了,这对我来说也只是应该做的事情——厨房里还烧着几桶热水,您先洗着,我去给纪公子和阮公子送水。”
“稍等一下。”
府官驻足,笑道:“林公子可是还有其他需要?尽管说。这府上也没旁的下人,等我睡了,天打雷劈也没办法让我从床上醒过来。”
这玩笑话里的亲近态度,可比之前好太多,果然,人都是喜欢听夸奖的吧。遗憾的是,这般态度,很快就要消失了。
林稚水心中叹息,开口道:“把祸事统统推给妖族,特意培养城里的人对妖族的恨意和不满,也是王姑娘的指令吗?”
府官唇角的笑容收敛了,幽深的瞳仁定定看着林稚水,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已毛发皆竖,涌现战栗与后怕了,他面前的小子却是从身体站姿到肌肉松态,都呈现着一股轻松写意,热气熏得房间暖融,也将少年那一双黑眸衬得越发稳重若渊海。
他甚至还歪了歪头,“很难回答吗?”
府官对此的回答是一个钵口大的拳头。
没有攻击要害,似乎只是想试试他的实力。
沉重的风扑面而来,林稚水躲也未躲,双手成爪状,闪电般冲出,在拳头打中他之前,五指扣住他的腕口与小臂,一拉一带,咔嚓声响起,便将那处骨头扭到脱臼,再使不上力道。
府官唇角微掀,露出浅淡地笑:“人族若是能有更多你这般的少年英才,何愁不能压着妖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