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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时间不过半年,这些人就自发想要去种植啦,阿兄明明没下命令,这些人好奇怪。
“这是市场的引导。”夏安然放下墨笔,冲着弟弟张开手,将暖乎乎的小豆丁抱在了膝盖上,然后他抽出了一张空纸,在上头写了两个字——“市场”
这个小豆丁知道,市场就是专门用来交换货物的地方,但是他阿兄指的市场似乎并不仅仅是这个。
夏安然又让旁人取来了一块板子,那上头记录了中山国的麦、稻、菽的日平均成交价,这些数据都是现成的。
今岁秋收后,是平仓的第一次运用,加上挂在少府下头的监控部门齐齐协作之下,这个表格的数据极其明晰。
刘彘张大嘴看着这三条线交错贯穿,上下起伏,小脑袋歪过来看了半天后,诚实地说道:“彘儿看不懂。”
“没关系,”小国王笑着取来一根竹条当做教鞭,搂着弟弟温声道,“阿兄来教你这个怎么看。”
弟弟想知道,哥哥就认真教,兄弟俩谁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别人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胶东王不过六岁……”郅都对着来府上饮酒的瞿邑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殿下便让胶东王看着他处理政务。”
瞿邑笑着自斟一杯,“两位皇子兄友弟恭,又有何妨?”
哪儿是兄友弟恭哦!郅都苦笑,看着这个揣着明白当糊涂的太傅,“你见过这样的兄弟?”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就像养儿子一样养弟弟的哥哥,和才四岁就开始想着要怎么赚钱帮他哥哥完成生一百个孩子愿望的弟弟。
“稚童嘛。”瞿邑笑道,“何况,守望相助,有何不好?”
不好,自是不好,若真是守望相助也罢,倘若不是……如今的亲密,自会成为日后的把柄。
郅都叹了口气,只是这些话他也不能说。
中山国的两千石官员内,他最看不透的就是太傅瞿邑。
郅都自己曾是地方的两千石,从地方转到郡国来等于是平调。程不识到来之前亦是一地守军,七国之乱时他扼守住了乱军攻伐的大道,他二人此行可以说是师出有名,毕竟中山国新建,朝中诸多事物繁杂,找个没经验的把握不了时局,但是这位瞿先生就很是可疑了。
此人在之前全无名姓,亦无名气,然而帝王将这样的一个学者点为九皇子太傅,朝中却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太傅的身份,决定了皇子的未来起步,若能择一大儒,于皇子来说,未来的路上就先铺了一层锦绣,他的身份甚至比丞相更为重要。
丞相说白了就是王上的管家,而太傅则是王上思维的启蒙。
所以,他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派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太傅来教导九皇子。直至如今,在他教授了两位皇子一年后,两个少年藩王的变化给了他答案。
虽是证明了这个太傅的才学,但是他更加不太明白这位太傅想做什么了。
九皇子对他足够信任,因此他绝对相信九皇子将十皇子带在身边涉政是经过太傅颔首的,这一举动太过敏感,等于是将中山国的一切放在了小皇子面前。
十皇子什么时候会回京都说不好,很可能这次春季入朝就不会再回来了,届时焉知十皇子会不会将中山国之事告诉帝王?
虽然中山王种种行动都不违法,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但是并非无可指摘——以藩王之尊开设商铺,与民争利这一点便逃不了;还有在大道旁建设延伸段,虽不违令,但也确实不妥。这些事项会不会被怪罪就端看帝王和廷尉的态度了。
郅都人在局中,手中过着中山国大事,自然知道小国王心有盘算。他隐约知道小国王有一个想要完成的目标,对于这个目标,他是挺好奇的,亦是有所期待的,所以在许多事情上也松了手。
但是这些在国内无妨,若是放到帝王桌案上情况便是不同,番邦之乱在帝王心中是一大事,为削藩一事他更是付出了巨大代价,绝不可能再让这一切死灰复燃。
故而,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帝王飞快地将儿子派出占据了叔伯和异姓王的位置,局面看似稳定,但是这份稳定是有时限的。
帝王老了,儿子长大了,这份安全感就会渐渐消散,有心人士更是会借此不停挑拨父子感情,到时越是有能力的皇子越是会让帝王忌惮。
而且会警惕皇子们的远不止帝王,兄弟之间亦然,还有陛下的弟弟梁王也会。九、十两位皇子年龄最接近,若是有意一夺王位,九皇子将十皇子拉入己方阵营并无问题……只是,前提是九皇子没有一个同母兄长。
“丞相想得未免太远……”见他久久失神,瞿邑饮尽杯中酒,又为自己倒了一盏,显然是极其满意这郅都府上酒水的质量的。他在郅都思考的时候已经独酌几杯,此时看向主座的眸光中看着有了几分朦胧,然而他的话却让郅都清醒无比,“沧海横流可显砥柱,万山磅礴必有主峰”。
他这句话一出口郅都勃然变色,他整个人的气势外放,杀气十足,手更是潜意识摸向了身侧的配剑,那里理所当然空空如也。郅都被这一结果惊醒,他吸了口气强自按捺下心中恶念,同时勉力保持镇定,“君竟是想扶持殿下逐鹿!”
“逐鹿?”
哪知瞿邑反而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郅都从这位同僚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鄙视,他摇摇头,“丞相这般说,倒是不了解殿下了。”他咂咂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对着这位晃了晃自己的空酒壶,并且以眼神示意他待客不周到。
郅都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但他仍是唤来了侍者,给瞿邑重新倒上了一壶,等人下去之后郅都哼了一声问道,“某愚昧,不知太傅可否明言?”
瞿邑看了看这不依不饶的中山国丞相,见他一幅没有得到答案就不准备放人离开的姿态,只得放下了酒壶叹息道,“某夜观天象,见双星耀天……”
“郅某虽不习阴阳道,却也知晓并无此天象。”郅都冷漠地打断。
瞿邑被同僚给噎了一下,他也没去和郅都讨论这个问题,反倒是端正坐好肃然道:“陛下千秋鼎盛,郅丞相想得未免太远,某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