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窦皖往另一颗大树之后瞟了一眼,己方一共五人,原来有一百支箭,但路上消耗掉了四支,伍长实力尚可,自己这边的这个距离吓破胆仍有一线。
没事,胆还在就行,根据窦皖的推测,这样的人逼一逼也不是不能用。
他们二人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一直到匈奴兵士分吃完兔子,排完值夜顺序就地倒下后,窦皖才微微松手。因为他发现可能是等待时间太长,自己的这位同僚已经不太紧张了,也就是所谓的怕着怕着就不怕了的状态。
窦皖面子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将这个汉子的战斗等级稍稍抬高了些,他扯了扯汉子的衣领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之前如何在草丛中前进已经被教授过了,匈奴骑兵因为生长环境的要求,他们对草丛中的声音非常敏感,据说有的兵士甚至可以根据踩踏草丛的频率和速度判断出敌方是哪国人,又有多少兵。
这个暂且不去说,二人走走停停,每次都借着起风的时候前进,用风吹草浪的声音掩盖他们行动时候的那些不自然。
如此片刻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同袍的藏身处。五人一个对面,伍长看了下自己属下几人的精神状况便下了一个决定——不能等到天亮,他们必须现在想办法趁着夜色动手。
逃是逃不掉的,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五人即便一夜疾行也离不开他们的巡视范围,只能拼一把夜色中双方的情况。
“在夜里,骑兵的战斗力是最弱的,因为马匹夜里看不见。”伍长以气音说道,“我们突袭而上,趁其不备先斩杀地上躺着的人,能砍几个砍几个,然后再回身杀守夜人,知道吗?”
“为,为啥?”一个小兵轻声问道,“不是应该先杀守夜人”
伍长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火气,他一边探头看向那几个匈奴兵一边道:“傻子啊,这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我们随便弄点动静来他们都醒了。先杀守夜人是为了防止惊动更多的敌人,而现在,我们的优势就是出其不意,在他们还没有起来摸刀的时候,多干掉几个。所以一定要快,直接冲上去,这时候能砍几个都不亏。”
“还有问题不?没问题的话我要布置任务了。你!”他一手指着面色平静的窦皖,“你小子,是不是清河窦家子?”
窦皖微微一愣,却还是点头承认。
“好!”伍长露出了一个笑容,“大将军的族人,我信得过你。”
“我知道你身手不错,远胜于我,在我们五人中你活下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你等下的任务就是抢马,然后什么都别管,朝着我大汉的方向奔跑就行。”
“等到了渔阳,赶紧告诉郡守,就说我们在边境线发现了匈奴骑兵游查的踪迹。然后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另外三个兵闻言俱是一颤,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果然,伍长说:“我们的任务是为你拦住剩下的十人不让他们上马。”
“这可能是我问你们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明白了吗?”
“明,明……”一个军汉重重咬了下舌尖,这一件事之前他便听伍长说过,但他真的没想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句简单的应答如今就像是最苦涩的药汁缠绕在他的舌根处,他声音都有些哽咽,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他在咬了下舌尖后还是答道,“明白。”
另外几人的反应没比他好多少,几乎个个都是双眸含泪,开口不能。唯有窦皖始终不答,他垂下眼眸,缓缓自腰间抽刀出鞘,然后他在众人注视中一点一点地将刀柄上的白布将自己的手和刀柄缠在一起,“伍长所想不错,但是漏了一点。”
青年的眼眸幽深如潭,“今日为朔,无月,又有云遮星光,马看不见路定不愿意跑,纵然我以器击之亦是难以操控。”
“况所骑均匈奴马,匈奴人马自幼一同长大,难保有呼哨指引,我等看不见,最后被马带回营地亦不是没有可能。”
“逃,风险更大。”
他持刀而立,眸光沉静又狂傲,“敌方不过两倍于我,何不持刀弑之?”
他这话说得极为狂妄,这样的态度更是直接震慑住了在场四人,三个小兵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伍长,昏暗的天色中,伍长看不见几人的表情,但他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于兵士们而言,不管怎么做最后结果都可能是一个死字,但窦皖所言却是给他们增加了一个选择,最起码是增添了心理平衡感。
虽然他们不说,伍长也知道这些人的内心倾向。他暗叹一口气,感叹队伍着实不好带,方举起了自己的戈“那便战吧。”
“杀!”
自暗夜中蹿出的五道人影宛若杀神。
景帝中元二年,冬。
汉帝国边塞渔阳郡传来急讯,言曰匈奴骑兵在北地有不正常动作,为了稳妥考虑,渔阳、上谷两郡太守上奏中央报备此事。
对于下头的这一奏令,刘启沉吟了许久,他先是派发了一条敕令让沿途各郡太守注意情况,随时准备,但私底下,他却是看着地图攒眉许久。
刘启一方面觉得匈奴在此时不应当起了烽火,南宫公主刚刚怀孕,汉匈之间的友好关系正在蜜月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也找不到匈奴人忽然攻击他们的理由。
一方面又确实担心匈奴利用他的这一心态,打他个措手不及。
兵士调动绝非易事,看似动用了几个兵,实际上背后消耗的粮草物资均都不是小数目。一路从长安到渔阳还要跨过若干个郡县,可谓兴师动众,大军出行的秘密更是藏不住的,眼下他们突然兴兵,很难说不会引得匈奴应激而动。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将军队派往了东方,匈奴来个声东击西又当如何?
若是渔阳当真起了战事刘启倒也不会如此焦灼,可现在不过是风声罢了,还可以再观望观望,刘启摆了摆手,“春陀,你去派人把周亚夫找来。”
周亚夫此前并未得到消息,在看到渔阳郡传来的讯息时亦是皱眉,他同刘启有着相似的顾忌,但他毕竟是武将出身,他和刘启思考的方向并不全然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