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这些吕不韦都没有告诉儿子。
在一路西行的过程中,吕不韦将自己的计划和情况对着儿子半真半假地说了大半。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虽然小崽子今年不过实岁七岁,往大了算也不过九岁,而且不久前还做出了偷吃糖把牙齿崩掉的淘气事,但吕不韦就是相信儿子知晓轻重。
吕不韦虽然入了商籍,但他选择这条路的原因是为了吕家未来的传承。如果将自己的儿子教成了傻子,那他就算赚下金山银山也是给他人做嫁妆,此前的一切牺牲更是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进行投资更重要的投资吗?
吕不韦清晰地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给儿子寻找这世间最好的学者拜师,平日里也将儿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鼓励孩子对于观察到的情况进行发言,而最重要的是——在关键时刻,他还将重担放到了儿子肩膀上。
这并非是揠苗助长,而是在先秦时期战乱时代,孩子们的童年都很短。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在生存的压力下,先秦时期的少年儿童们普遍早熟。
作为父亲,吕不韦自然觉得孩子千好万好,但是作为吕家的家主,吕不韦却要用审视的目光来看待自己的继承人。
而要观察一个人,言谈举止皆有盲点,只有观察他的做事风格,遇到困难后如何解决,遇到成功后如何表现等等,才能给一个独立的个体定下判定。
所以,这次独立在外,也是吕不韦对儿子的一份考验。
在吕安这边看来,两家家眷都会停留在野王城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家里的两个成年男人会在生死线上挣扎,完全顾不了家里的情况,一切问题都要靠吕安来解决。
所谓的首要问题就是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关键时刻可能还要做好撒腿就跑的准备以及回头救援的准备——这是吕安自己判断的。
因为无法确定吕不韦和异人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提供经济援助,所以吕安必须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努力撑得足够久。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节流是没有用的。
吕安一直有个奇怪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也是吕不韦所赞赏的,那便是——钱不是省出来的,而是用出来的。
在很多时候,吕不韦都对自己儿子在金钱上的魄力自愧不如。孩子天生有欲,按照吕安先生荀卿的观点,学习的过程就是教授人压抑住人之本性的过程。
也因为孩子通常不会有更多的复杂想法,表现出来便是极为护食。然而,吕安在极其幼小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小钱袋子交给父亲,“入股”父亲的投资计划,然后赚到的利润还会参与到别的“投资”计划中。
除了极少一部分的零花钱之外,吕安的资金几乎都游走在吕不韦的各个项目中。
吕家并非商业家族,吕不韦经商全靠本能以及自己年少时候游学结下的人脉以及观察思考所得,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比他更有天分,尤其面对金钱方面。
投资自然有盈有亏,吕安在盈亏方面非常想得开,盈利不贪触之即走,亏损不馁重头再来,很有几分“钱财于我如浮云”的洒脱感。但是儿子对于很多方面的执着也让吕不韦有些颇为不解。
——譬如儿子特别喜欢采买土地。
在秦国不少土地就是吕安说服他圈下来的,他还格外喜欢挑选看起来贫瘠的地方,不过一年有余,他手上就已经积累了小小一叠各国地契,只不过因为都是挑选的贫穷地方,所以并不打眼。
对于丈夫和儿子的决定,吕夫人很少会反对,就连这次吕不韦做主让吕安全权负责他们这儿的情况也一样。
她只是抿嘴笑笑,温温柔柔地答应了。
当然,吕安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将局面玩崩的时候,母亲一定会出手。
可是!
小少年暗暗握拳,表示才不会给母亲这个机会呢!
而选择住宅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吕夫人和赵姬两个大人决定的,在宣传时候也主要对着大人介绍,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小豆丁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悄悄跑到房屋里头转了好几圈。
吕家现在借住的这一院落在野王城的租金属于中上等。本来按照赵姬的意思,他们可以住到中下等的屋子,在房租方面没有必要耗费太多金钱。
但是吕安在雇佣了一辆小驴车绕着野王城大街小巷走了一圈之后画了几个圈子,指定必须在这些圈子里头选择住宅,而被他划出的地方租金都不低。
吕安的理由非常有说服力——他们全都是妇孺,安全最重要。
等划出了这个区域后,几人再一一走访,考虑第二个问题——邻里关系。
吕安是拿【远亲比不上近邻】说服了家中两位女眷的。
如果邻居靠谱,那么遇上了麻烦,总能请对方帮忙搭一把手。而且在和谐友善的邻里关系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性格也会比较阳光一些。
在这一要求满足后,最后再考虑交通因素以及地势问题。
但这一点和第一点基本上是不相背的,地段好,靠近府衙自然治安就好,而既然靠近府衙,那自然也是城市的中心地带,各方面都很方便。
排除了若干不合适的房源后,刘家的屋子入了吕家人的眼。
这屋子本身是刘大壮二弟的屋子,但之前在打仗时候他二弟带着家里头的老人家包袱款款逃走了。刘大壮请人打听了好几次,又等了快三年,愣是没有音讯回来。
按照这样的情况下,基本可以肯定这家人已经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