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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安顿时两眼瞪得溜圆,这个想法的确很和他的心意,没有小孩儿是不喜欢玩耍的,比起坐着念书,对他来说参与基建要快乐得多。
但是……吕安拒绝了。
他很认真得思考了下,决定还是要学习和玩耍兼得,因为他可是当哥哥的,前不久他还拿自己激励赵小政呢,现在自己松懈了算怎么回事,当兄长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而且吕安也觉得,学习也挺有趣的,听先生讲课和看书时候总能得到不一样的想法,单靠他看书虽然也能看懂,但荀子之所以为当事大儒,便是其切入点和别的人不完全一样。
吕不韦也算是饱读诗书,但是被荀卿教授过之后,吕安再听吕不韦的讲解总觉得里面缺少了些什么,那是一种叫做层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是一种让人在听了之后觉得灵台清澈恍然大悟之感的东西。
所以吕安还是想珍惜这份机会,他觉得他努力一些的话,还是可以两者兼得的。
听闻了他的选择后荀卿只是微微一笑,对学生的选择并不多做评价。
他饮了一口凉茶,开口说了看似毫无关联的一个话题“安儿,你很聪明。”
“在我的学生中,你同缭儿是最聪明的。”
“这句话为师也对缭儿说过,现在也要对你说……”
“学生在听。”吕安小声应了。
荀卿语调温柔如细雨,带着长者的慈爱:“天底下聪明人不知凡几,为师见过的太多了,对你们这样天资极高之人来说,读书诵书均不是难事。旁人要花十日的功夫于你们不过须臾,但是安儿,你要记住,聪明没有任何用。”
“世间扬名者唯有有大智慧者,亦或者大贤能者,你可曾听说过年长者因聪明闻名?”
吕安沉默不语。
“为师一直担心你同缭儿,因为过于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太容易,你们身边的人都没有你们聪明,久而久之你们就会生出傲慢来。”
他叹息着说道:“人一旦有了傲慢,便等于将上天赐予你的眼睛闭上,耳朵拢住,安儿,你知道对于聪明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吕安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荀卿却在此时微笑着扭头看向户外“客自远方来,不妨入内饮一杯清茶?”
“那便叨唠了。”一老者带着一小童入了内,见到来人,吕安双眸骤然间瞪得溜圆,那小孩真是赵政。赵小政冲着他阿兄挤了挤眼睛,然后立刻恢复了正经姿态,落后老人一步正坐而下。能让赵政落后一步的人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这人便是带着孙子来玩微服私访的秦王嬴稷。
他们怎么会来这儿?是来拜访先生的吗?吕安疑惑得看了眼荀卿,后者生态丝毫不动,见状吕安作为小辈,为嬴稷奉了茶。
嬴稷今日穿得很朴素,更是将一身迫人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他一手牵着小孙子一路从渭河北岸游荡到了渭河南岸,全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是来找吕安的,事先自然调查好了吕安所在,哪知吕安今日正好被他先生逮了个正着,跑到了隔壁。
嬴稷觉得这样一出小意外还挺有趣,便挪到隔壁,刚想扣门便听到里头的说话声。他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吕安对荀卿说自己两者都要兼得的时候,恰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嬴稷不太喜欢儒家,儒家信奉的是王道,正好和秦国奉行的霸道相悖而行,但嬴稷现在年纪大了,耐心好了许多,加上他为王多年经验丰富,也知道秦国如今的发展进入了一个瓶颈,所以也愿意听听这位当世大儒的说法。
恰巧吕安在此,也免去了引荐。
哪知他刚表露身份,问荀卿有没有什么意见要向自己提,就看到这位比自己年轻一些的儒生摇了摇头“在下没有什么谏言。”
哦哟!这倒是稀奇了。
嬴稷见过各式各样的大家,每个到了他面前皆是滔滔不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对他说自己没话说的。
他倾身向前,道“那若是寡人一定要先生提出谏言呢?”
荀卿不慌不忙揖道:“况抵秦后不过月余,对秦国了解不深,此时大王若是想要况谏言,吾之看法十之八九有误。”
“大王觉得况才学庸庸是小,若真是采纳了况之错谏,扰乱了秦国朝纲事大。”
这一句话说得极为不客气,差不多就是指着秦王说:你丫要是一定让我说,我一定会把你忽悠瘸了。
嬴稷闻言却哈哈大笑,他一振袖,对荀卿也回了个平礼:“既如此,寡人便请先生在我秦国多留一段时间,好好看看我这八百里秦川,届时寡人再来听先生圣言。”
说罢他也不等荀卿谦虚推辞,又道“不过先生倒是可以先为咱解一惑,先生方才所说的聪明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寡人方才听到一半,心里头正痒嗖嗖的。”
这位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打算隐藏自己方才偷听的事实了!秦王嬴稷,果真是如传闻中一样,是一个极其不讲究的人。
荀卿心中思绪浮动,面上却极为沉稳,他微笑着看向了稍次一步,明明正是孩儿多动的年纪,却一直安静坐着听大人说话的小郎君,但只轻轻扫了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含笑道:“聪明人最怕的,自然是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聪明。”
嬴稷将这句话在嘴巴里咀嚼了下,哈哈一笑,“先生这说法倒是有些意思,只可惜寡人向来自觉自己愚笨不堪,倒是不能体会先生的深意了。”他又转头看向吕安,“小郎君,寡人方才听闻,你于治水之事有些兴趣?”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身上,吕安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沉稳回道:“小子于治水一道并无天分,只是安心认识了一志同道合之人,安有些好奇他能否成功,故而多关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