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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面相当然会变,尤其是少年时期,人的面容是会随着教育、遇到的人、生活的环境而变化的。
只是日日与太子相见,吕不韦已经有许久未曾仔细打量过秦太子了,自然未曾注意到这一变换,他竟然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蓦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吕不韦亦是大为吃惊,而赵政见吕不韦久久不答,眉头微微蹙起,便又催促了一声。
“殿下之摄政理事并无差错。”吕不韦答道,随后他将之前赵政的话语重新整理了一下,忽而意识到了太子政想要干什么——他想要公开秦王生病的消息,然后将之当做一件寻常事正常处理。
而也唯有此法,可以真正地让秦王休息。
和想要隐瞒秦王生病之事的吕不韦和赵姬不同,赵政并不想隐瞒此事,非但不想隐瞒,他还准备将此事挑开,然后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对着天下人说:秦国的王生病了,但是还有本太子在,好胆你就来。
多么的猖狂,又多么的自信。
这是唯有少年人才有的自信和骄傲,而现在,赵政便是想要以此征得吕不韦的支持。
吕不韦看明白了这一点,赵姬却并未明白,她见儿子在此重要时刻竟然和秦国的相邦对上,慌忙上前两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了赵政面前,她柔声对吕不韦说:“丞相,政儿年岁还小,要管这么大一个秦国,他一个小孩子忙不来,还请丞相多多拿主意……”
然而她的话却被吕不韦否定了,吕不韦展颜笑道:“王后错了,臣以为,殿下已经长大了。”
他这话一说令赵姬都跟着一愣,一时半会之间,她有些拿不准吕不韦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判断不出这话是否又带有讥讽之意。
她曾经是吕不韦的妾,但是在吕家后宅的那些日子里,她就没有真正看懂过吕不韦,而在这一刻,她亦是看不懂吕不韦笑容下有几分真几分假。
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指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赵姬的笑容都有几分僵硬。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牵住,然后一股拉力传来,赵姬顺着力道走了两步,竟是被儿子轻轻带到了背后。
赵政站到了她的面前,以一个保护者的姿势。
赵姬眼眸一眨,恍然间有些模糊。
什么时候,她的政儿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儿子还是那个嗦不到奶水哼唧着直蹬脚的婴儿,也是那个被吕安抱着坐在街头皱着小脸嘬饮吕安用故事换来畜奶的孩儿,是那个板着小脸挑灯夜读的秦王子,也是那个蹲在鱼池边上看着一肚子鱼肚白一个个剖开鱼腹求一个答案的少年郎。
是什么时候,她的孩儿已经大到可以将她完全挡在背后了?
她眼眶一热,慌忙低头快速眨眼去了那份泪意,她现在不能哭。现在这个秦王宫中,除了她的儿子和丈夫之外,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在这个时候,她如果不坚强起来,她谁也保护不了。
赵姬吸了一口气,昂起了头颅,虽然此刻她站在赵政的背后,但她亦是在用自己的存在为自己的儿子撑场面。
“既然太傅亦是如此觉得。”赵政换了一个更为亲近的称呼,柔声道,“那么我们不如试上一试?若是着实无法,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
吕不韦抬起眼帘,拱手应诺。
正是因为这一决定,当吕安同尉缭二人终于进入咸阳城门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个多少有些慌乱,但大体上平稳的城市。
他心中有些在意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便特地留意,随后愕然听闻那些人口中竟是说出了秦王生病的消息。
吕安立刻看向尉缭,同样听到这话的尉缭黑眸中亦是有几分惊愕,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离京前咸阳城并不是这样的。
尉缭快马赶到东郡用了六日,二人回来时间久一些,用了八日,来回不过半月时间,秦王生病的消息竟然可以传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模样?
若非刻意,吕安都不相信。
只是不知那有心人是敌是友,这番大张旗鼓,确实不太寻常。
这样说来,上一次消息满天飞的时候还是昭襄王生病之时,坐在马上的吕安居高临下,从他的角度在有心留意之下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打探消息的姿态十分明显,他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即便在六国式微的现在,他们也没有放松在咸阳城内的布置。
尉缭策马靠近吕安的马边上,二人并辔,他轻声道:“无妨,已经有人注意着了。”
吕安颔首,有了尉缭提醒,他定睛一看,果然在人群中有几个看似漫不经心之人已经盯上了先前那个探子。
这……
若非他不是被匆匆召回的一员,也要生出怀疑,认为这么大张旗鼓,又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是不是秦王故意在摆疑云阵的怀疑了。
虽然按理来说,这一出戏码秦国已经用过一次,这次应当不会再用,但秦国行事天马行空,吕安都能想到接到消息后的各国百般挠头的模样了。
但和六国不同,秦国的民众普遍是相信秦王的确是生病的,从异人继位开始他们对于秦王的身体就都有几分担心,异人生病的消息一传出,怎们说呢,老秦人们多多少少有一种:这日终于来了的感觉。
太子赵政自去年开始便逐渐接触国中事物,异人其后一年内常令他来往咸阳周边各郡县和军区熟悉国中情况,赵政年轻力壮,他这个年龄最是不喜束缚的时候,因而时常带着一群小伙伴骑马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