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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管事领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伙计站在了飞蓬面前:“圣子,这是珠光宝气阁的人。”正对飞蓬发怔的小伙子面色涨红的清醒过来,垂眸拱手一礼,并送上一份请帖,非给飞蓬而是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陆小凤,他皱了皱眉,只见上面写着“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
飞蓬小小唆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盏扫了一眼笑容清浅的花满楼,似笑非笑道:“看来,霍总管是不欢迎本公子和花七公子去了?”
来送帖子的小伙计不敢出声,只能把头低得更沉,花满楼和声笑了笑:“这也难怪,真正管此事的是陆小凤,我和飞蓬你都是顺带。”花家势力不亚于局限一地的珠光宝气阁,魔教更不用提,阎铁珊不想一起招惹很正常,可飞蓬不会出手,陆小凤哪怕再加上自己都不一定对付得了几位金鹏旧臣,且西门吹雪还未赶到,时机未免有些不巧。
少顷,陆小凤出门苦笑着上了马车,飞蓬随意靠在软榻上,对花满楼弯了弯唇角:“你说,这回陆小凤孤身一人,敢和阎铁珊撕破脸吗?”
花满楼品着茶,想了想才回道:“他坚持的道义,不管情况再艰难,都会坚持到底。”
飞蓬哑然失笑:“这倒也是,和当年楚留香一样…”他表情一正:“对了,随云对你说了多少?”
“全部。”花满楼微微一叹:“飞蓬你说,他明明已是富甲天下之人,又何必贪心不足?”其摇了摇头:“随云虽然烧了无争山庄,但…”
飞蓬淡漠的阖上眼眸:“一份财富哪里够用,钱这玩意对商人来说,从来都是越多越好…”他嗤笑一声:“山西…太原终究是无争山庄的根基,几百年沉淀,霍休盯上了阎铁珊,然就没想过这位大总管当年在山西立足怎么会没人支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满楼幽幽一叹:“随云在信上笑言说,他眼馋青衣楼很久了。”霍休既然敢先捞过界,便不能怪此地之主来个黑吃黑。
飞蓬语气有点凉凉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和你的交情好到能把我…少教主的身份外传…”花满楼前前后后这态度显然非对鬼医弟子。
花满楼笑容哽了一下,干咳一声道:“不,他开始没打算说,只是那一次回太原处理事务,回程来探望我…”飞蓬‘嗯’了一声,花满楼忍俊不禁:“我们聊着聊着,说起你,我说,你名字很好听…结果,他当场就笑趴下了…于是…”
磨牙声瞬间传来,花满楼被冷气冻得打了个寒颤,飞蓬阴测测说道:“很好,竟是这个原因,随云师弟,你真是太好了!”
在死道友和死贫道之间,花满楼犹豫了一瞬间,终还是…没给原随云求情,反正师兄弟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嘛…这般想着,这位如玉公子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丁枫现在已在珠光宝气阁,他应该会和陆小凤一起过来。”
“哼!”憋着气的飞蓬连丁枫一起迁怒了:“一个珠光宝气阁,也值得蝙蝠公子把自己的总管派出来?”他冷冷道:“虽说霍天青对阎铁珊是恩将仇报,可其毕竟是天禽老人之子,他也不怕自己的总管折了。”
莫名觉得飞蓬或者说玉天宝的脾气有些任性,但想想传闻之中,西方玉罗刹对独生子的宠溺,花满楼也不觉得多奇怪,他只轻轻的笑了笑:“丁枫实力不弱,又众所周知有随云在其背后。更何况随云归于魔教、拜师玉教主并非江湖隐秘,霍天青自会有所顾忌,霍休想必亦是如此。”
稍稍冷静了一下,飞蓬蹙眉道:“你说,霍休这么老了,会不会越活越怕死,被花家和魔教这次联手之势给吓得缩回去?”自从花满楼离开小楼,花家便有所异动…将情报在心头再过一遍,飞蓬眼中有精芒掠过:“哈,花七公子,本少主还有一事忘记问了,汝花家并非完全的武林世家,此番这般行为,意义深远啊!”
然花满楼笑不改色:“不,玉少教主,满楼只是给家里留书一封说…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来找我帮忙而已…”他无辜的笑着,仿若所有的一切都和其无关:“只是当时,三哥正好在家而已。”
飞蓬的嘴角顿时欢快的抽搐起来,很好,花家三子本身是小皇帝心腹!他眯了眯眼睛:“难怪花家这一回出现了那么多好手!”朝廷需要钱,金鹏王朝又在中原摆着王族架势,岂非给了大越一个最好的借口,把他们一网打尽,而独孤一鹤、阎铁珊本身也被抓到把柄,想消灾只能给皇室送钱,珠光宝气阁和峨眉派正好都不缺钱,至于罪魁祸首霍休,青衣楼还能为小皇帝所用,这都一石多少鸟了!
正待此刻,花满楼又忽然一叹:“不过玉少教主,满楼有一言要说…”飞蓬抬眸凝视他,其苦笑一声:“当时我是真的有心给陆小凤添点乱,毕竟人家本身是为了他才会找我…”飞蓬点点头,花满楼低声说道:“所以,我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只是以防万一,发现我不在别担心而已,三哥那时候在家并非我有意为之。”
飞蓬怔了一下,立时明白花满楼是不想自己误会他有意利用原随云,不由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不至于这么多疑,随云更不是傻子。”
花满楼脸色微微一红,其实原随云他不担心,只是飞蓬…自己终究不太确定他的性格,只觉得看似温和、实则清傲,连原随云都在信上说,一切对飞蓬或许皆如过眼云烟,除了父亲玉罗刹,对方并无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他乐意出手相助他人之举似是温情,其实不过是随手为之、全凭心情的冷情。接着飞蓬沉默不语的不知在想什么,花满楼亦不再多言,只是安心的品茶,夜黑则各回房间,这一天相当安静。
五日后正午,陆小凤姗姗归迟,背后还跟着笑容温文有礼的丁枫,他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有饭菜吗?好饿。”
闻言,飞蓬一愣,花满楼微微蹙眉:“阎铁珊不会吝啬到这种地步吧?”总不至于五天时间没吃饭。
陆小凤幽怨说道:“之前,在我当场点破了他的身份,他干脆直接就赶人了,我对上他请来的几个帮手,没注意上官丹凤在背后出手偷袭,可之后…”话语一顿,其神色诡异起来。
飞蓬抬眸瞅着丁枫,他心领神会笑道:“禀圣子,上官丹凤被我直接揭了易容,现已被闫老板扣下…”曾经的蝙蝠岛总管面色温和仿若恶意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并非是他:“在霍天青帮上官…飞燕逃跑时,我有意卖了个破绽,令他们面对只有一人能逃离的境遇…上官飞燕毫不犹豫踩着霍天青想要逃走…”他脸上绽放一个和昔年原随云如出一辙的优雅笑容:“于是,我建议闫老板把他们关在一起了。”
“但霍总管是闫老板精心培养视作继承人的啊。”陆小凤长叹一声,简直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闫老板很伤心,是故连留我们吃个饭都没心思了,可惜了那桌子盛宴。”他撇撇嘴,完全对霍天青为一个利用他的女人而对主家恩将仇报之举毫无好感,只是对其最后那惨白而难以置信的神色又难免升起怜悯。
丁枫微微一笑:“其实,我挺佩服那位上官姑娘呢…”他叹了口气:“在被霍天青质问时,她竟然还言,你自己说愿意为我去死,那理直气壮、死不悔改的口气,也是难得,堪称女中豪杰。”蝙蝠公子心腹对蹙眉显是不赞同的花满楼躬身一礼:“花公子,您对上官飞燕…”
花满楼浅浅一笑:“还要多谢随云之前的提醒,飞燕…”他叹了口气:“她那么一个年轻的姑娘,又有不错的容貌,非要…哎,这又是何必…”想起差不多德行的霍休,花满楼忍不住摇头:“何苦来哉,闫老板现在也知道青衣楼之主是…”
“你们说,霍休是不是有病啊!”被朋友耍了的陆小凤拍了桌子:“他好好当天下第一富豪不好吗,非要算计来算计去…”一头磕在桌子上,其没好气说:“我和丁枫几日无归,便是防着霍休,他亦没让我两人白等,在苏少卿,哦,就是峨眉派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回峨眉山之后,便是今日凌晨,派了不少青衣楼好手,差点把阎府给灭了。”陆小凤的神情冷了下去:“若非丁枫早调来不少人,我又极力护着阎铁珊,还真让他得逞了。”
丁枫含笑道:“阎老板当时就气炸了,说他会给独孤掌门写信商讨,不过以那位峨眉掌门能创出刀剑双杀这等功法的脾性,八成会拉着阎老板直接杀到青衣楼的总楼去。”
陆小凤冷硬的表情褪去,留下的多是无奈:“是啊…霍休…”
柔软的软榻上,飞蓬打了个哈欠,玩味笑道:“陆小凤,难不成你还对霍休…余情未了?”
被其说法瘆得打了个哆嗦,陆小凤控诉般瞪了他一眼:“不,我只是在想,他毕竟是我的朋友,我能不能在独孤掌门和闫老板手下,帮他收尸。”这一件事前前后后牵扯的人太多,霍休作为最大的黑手,绝对抵挡不住各方的压力,他这个昔时朋友能做的只是为其厚葬而已,毕竟也是一位豪杰。
“好吧,丁枫,你记得和独孤掌门说一声,给我魔教一个面子,让重感情的陆大侠给他的朋友找个好地方安葬了。”飞蓬闷笑一声,丁枫正色颔首,自以为事情结束,玉少教主起身打起精神,打算给万梅山庄写一封信,告诉西门吹雪不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飞蓬真实性格显露,冷情似温情,毕竟是游离于人间的,唯一牵动心神的只有被承认的亲人玉罗刹,西门吹雪都差了点,毕竟接触没亲爹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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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贰贰·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说什么?”将霍天青交给天禽门自行处置,阎铁珊为防范青衣楼杀手,在征得飞蓬同意后暂时搬至魔教宅院,以等待独孤一鹤到来,但一月之后,峨眉山下的魔教据点却传来一个令他和飞蓬、陆小凤、花满楼一致震惊的消息:“西门吹雪在峨眉山下斋戒三日,拦下独孤一鹤只求一战?现在尽皆重伤,独孤一鹤被峨眉派接了回去,他本身亦去万梅山庄买下的别院里养伤?”
陆小凤的神色很古怪,捂住脸几近于呻|吟道:“失算啊,西门好战,在突破后怎么会不挑战高手,木道人喜欢游历、少有能见到人,白云城主远在海外,薛衣人大侠和“圣母之水”峰那两位又都闭门不出,现在独孤一鹤要下山,他当然不会错过好机会!”其瞧向摆设低调又不乏内涵的客房另一边,只见自消息传来便凝眉一声不吭的飞蓬斜依在软椅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手里把玩着一块暖玉,不由走过去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飞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飞蓬回过神,他无声叹了口气:“陆小凤,金鹏王朝之事,和西门吹雪比起来,哪一个你更关心?”
陆小凤毫不犹豫说道:“自然是后者,霍休什么时候收拾不行,咱们又不缺证据…”
“哈!”阎铁珊尖声嗤笑一声:“证据不证据并不重要,只要拳头比青衣楼硬就行了。”
一言不发的花满楼终于放下茶盏:“所以,我们还是别犹豫了…”他“扫”了一眼飞蓬,淡淡说道:“独孤掌门在峨眉自然不会有事,西门吹雪却不一定。”
“没错。”陆小凤顿时正色起来:“西门和独孤掌门平手一事定然已经传出,江湖现在绝不缺想利用其伤势未愈状态…致其于死地之人。”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我立刻过去…”花满楼没有再说什么,只淡然微笑、紧随其后,阎铁珊犹豫一下,在飞蓬坦然点头时也放下心跟了上去,青衣楼这些天虽有监视,然一直不敢冒险入侵魔教据点,飞蓬留在这里并无危险。
青衣楼总楼
矮小硬朗的老头儿饶有兴趣的笑着:“无根之水准备好了?”见手下点头,青衣楼总瓢把子抬手一指面前僵硬仿若一具尸体的男童:“希望我金鹏王族典籍上克制母蛊的古法有用吧,把这阴年阴月阴时阴分出生的童子身上全部鲜血放出,再浇入无根净水,搅拌好了跟我说说看是什么样子的,典籍可是说了,最后会是无色无味的净水。”
黑衣男子颔首将被点穴正表情恐惧的男孩拎了出去,不多时,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门缝传入霍休的鼻子里,他挺起腰身喃喃自语:“最好管用,若真制住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玉罗刹或许会投鼠忌器…”托起腮帮子,其吃吃笑了起来:“圣子身份在飞蓬以第一美人身份上榜后传至中原,谁不知道那定是玉罗刹为防范有人打他宠爱之人的主意,不是小情儿我都不信。”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当年到底哪根筋不对,才非要去练童子功,像玉罗刹那般荤素不忌、风流不羁的过日子,才是真正顺心啊。”
七日后,手指随意搅了搅干干净净一点都看不出本是人血的“净水”,霍休满意颔首:“去吧,让我们在魔教那栋宅院的钉子行动起来…”他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容:“把那位飞蓬公子沐浴用的水换了,在他软手软脚爬不起来之后,打晕送过来…”最后玩味的扯了扯嘴角:“嗯,不用给他穿上衣服,直接送到我床上便好。”派了好几个轻功绝佳的杀手过去,霍休稳如泰山的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只等手下将人送到。
浴池中,发现身体发软显被算计已经迟了,飞蓬在见到杀手的打扮时难掩惊讶,着实想不到霍休真敢冒玉罗刹之怒对魔教据点下手,在见杀手毫不犹豫将给他送水的小伙计灭口时,其后颈一疼,在命照胆非紧要关头不得出手后,理所当然的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