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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雨要找的老乞丐是名副其实的老乞丐,又老又臭,浑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蓬头垢面,实在看不清他的容貌,能看得见的地方,都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脏。
老乞丐住的地方,格外的隐蔽。是一个山洞,不,准确的来说,是他亲手用武功打出来的一个大洞,十一岁的叶萧雨亲眼看见的。那个洞,刚好打在一个流着瀑布的地方,也就连门都不用了,水帘就是。
洞内阴暗潮湿,除了必需的石床,便啥也没有了。
说起来,他和老乞丐原本住在相隔这里十万八千里外的清平城,是他惹了祸,老乞丐带着他逃命才来的京城,他们住在这里,算起来应该有三年了。
老乞丐对叶萧雨并不好,可叶萧雨只记得老乞丐的好和恩情。
用轻功爬上峭壁,闪身跃进洞内,任他再快,还是湿透了全身。叶萧雨没忘自己以前怕湿淋淋的在山洞里睡一觉,生病发烧没人管,曾时常露宿在外面不敢进。而随着他的功力见长,叶萧雨便夜夜归洞了。
“前辈,我回来了。”
叶萧雨冲进去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洞里黑黢黢的一片,但住习惯的叶萧雨一眼望去,就知道老前辈不在。
洞里静悄悄的,只闻磅礴的流水声。叶萧雨把酒放在酒窖里,拿着那一小葫芦的酒坐在自己的石床上。
在这样天地间仿佛只有一种声音的环境里,叶萧雨静下心来,却不如曾经的自在。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枷锁禁锢了,那么难以启齿,那么的龌龊不堪,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了。
叶萧雨拔开塞子,仰头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一大口的酒。他只觉这酒如沙般粗砾,亦如火般热辣滚烫,绝不是让人好受的滋味儿。可在心中有了更难受的滋味儿后,饮一口这样的酒,即使它让身体的许多地方被磨砺,被灼烧,却也甘之如饴,只“痛快”二字了得。
叶萧雨自认自己活得向来洒脱。他最爱的,便是自由。他第一次喝酒这玩意儿时,就不喜欢。可以说厌恶得很。难喝不说,还让大脑晕乎乎的,不能控制自己。他最不喜欢的事:就是被别人摆布。所以他讨厌酒。
此刻,叶萧雨接连往口里送酒,他想,他有点理解老前辈为什么那么爱饮酒了。会喝酒的人,不一定心里苦,但一定,心里很痛快。
喝酒图的是什么?图的就是痛快!不痛不快!
葫芦里的酒喝完,叶萧雨也醉倒在了床上。
醉酒的叶萧雨好像做了一个让自己很难受的噩梦,但酒醒过后,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翌日,叶萧雨睁开眼睛,全身都很干爽。他有些诧异,一直以来前辈都不会管他的来着。他们虽待在一起有八年之久,可从来不聊天,只必要时说说话。例如他就说酒,叶萧雨就说武功,各有各的痴。
“前辈,多谢。”
天已经亮了,可也只有一点暗淡的光撒进来。老乞丐斜卧在石床上喝着酒,脸朝着水帘的方向。
听到叶萧雨道谢,老乞丐没有回应,似若未闻,却从怀兜里掏出一本崭新的书,朝着叶萧雨扔了过去。叶萧雨伸手接过,看着封面一片空白,便知道这是何书了。
“多谢前辈。”
“明日起,子时到峰顶老地方等我。”
想明白老前辈的话,叶萧雨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是,前辈!”
叶萧雨说着,起身走到老乞丐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时光荏苒,转眼一月过去了。
峰顶的一平石上,遒劲盘旋的老松下,老乞丐和叶萧雨闭目盘腿而坐。一对枯萎的松针落下,正巧要落在老乞丐的头上。就在尖端要落在发丝上之际,一股突如其来的内力如风般轻而易举地调转了松针的方向,使之飘到叶萧雨的掌心之上,一道热浪袭过松针,那干枯的松针便凌空燃烧了起来,由下至上,燃烧殆尽,顷刻间化为灰烬。叶萧雨掌风一收,便迎风而散了。
老乞丐睁开眼睛,叶萧雨也同时睁开了眼。
两人坐得很近,可叶萧雨依旧无法看清老乞丐的面容,脏乱的头发总是乱糟糟地遮挡了他的整张脸。
老乞丐起身走向涯边,山风呼啸,穿过他的发,他的衣袂。从身后望去,他的头顶是弯钩般的月。
老乞丐站得很直,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直刺苍穹。
叶萧雨觉得这样的画面很荒凉和凄厉。
说实话,叶萧雨其实从不把面前的这位老者看作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很神秘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莫名的,他觉得老者身上就是有这样的气质。
“小子。”
“在。”
“我一生所学,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能炼到什么样的境界了。”
“叶萧雨多谢前辈的教导之恩,晚辈一定永生不忘,若前辈不介意,晚辈愿意一生追随于您,伺候您终老。”
“小子,我最讨厌你的这一点。”
', ' ')('叶萧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讷讷问,“什么?”
“太过重情重义。”
“我..我不明白。”
“没什么明不明白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前辈….”
“该忘的就忘了好,没什么是要铭记永生的。”
叶萧雨沉默不语。
“小子,我要走了。”
“去哪里?!前辈!带上我好吗?”
“我们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缘尽于此,该散则散。”
“前辈……”
“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前辈说的,我一定做到!”
“一、永远别在萧家人面前使用我教你的武功,特别是用火。二、不得用我教你的武功杀人。”
叶萧雨一怔,“萧家?”
“对,江湖朝廷都家喻户晓的那个萧家。”
“前辈和萧家有何渊源吗?”
“不该问的别问,对你对我都好。”
“对不起,晚辈知错。前辈,这两件事,我都答应您。”
老乞丐转过身来,走向叶萧雨,捏了一把他的肩头,“然诺重,君须记。”
叶萧雨扭头坚定地看向老乞丐,“晚辈必以性命担保!”
“傻子,我不要你的命。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切记,明则保身,我的天命,我自己去历。”
“….前辈……”这是叶萧雨第一次从心里朦胧地意识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很沉重的东西。
“后会无期。”
老乞丐潇洒离去,身影在每一息都离得很远。
“前辈!您一定要多多保重!”
叶萧雨在他身后高声大喊。
终是声消,人散。
次日天明,叶萧雨把自己全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拿起珍藏好的酒葫芦,去了长安街,逛了许久。
刚走到一巷子口,忽闻一个幼童的呼救声,叶萧雨想也不想地冲过去,跑到拐角处,不见一名孩童,心知不好!却只觉一阵昏天暗地的黑暗云层般纷沓而至,任他的意念如何挣扎,也终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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