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七!你小子又死哪去了?误了主子沐浴,你………”
洛怀霖此时缓缓转过身,神情平静如常,只是黝黑的眼眸之中尽是森森冷意。本是骂骂咧咧的来人见状,心中顿感一阵寒意,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回去了。
洛怀霖随后锋芒顿敛,微微躬身道:“小人没怎么来过上院,所以刚刚一时迷了方向,走岔了路。”
“那……那你还不赶紧跟过来。”那名管事心有余悸道。
“是。”
洛怀霖回头望了一眼树丛中的暗影,似发现了什么,暗自笑了一下。
—————————————————
乌云遮月,暗夜无声。
瘦弱少年正躺靠在一堆草垛旁,轻轻揉着一侧肩膀,嘴里还不时得发出丝轻声痛呼,身旁尽是一些已经被丢弃的废旧杂物。
“不好意思,这次又连累你了。”
洛怀霖拍了拍粗服后摆,一屁股坐在了十三身边。
“没关系,在这杂物房里呆着挺好的。而且只用呆一晚上,已经算罚得轻的了。”少年仿佛谈到什么事情都是这一副乐观的样子。
“看着你,总让我想起一个……曾经的好兄弟。”
少年突然扭头看向洛怀霖,有些羡慕道:“能做吴小少爷的兄弟,那一定也是个不简单的大人物吧!”
洛怀霖闻言不禁发出一声轻笑,“你怎么也信了我白日里的那些个鬼话?”
“啊?!你是骗……”少年被洛怀霖惊得一时语塞。
“你……你居然敢……你不怕他们日后知道真相后报复你吗?”
“我怕他们日后知道真相,吓也吓死了,哪里还有胆子来找我算账。”
洛怀霖说到这里微微挑了挑眉,“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村头王屠户家的儿子,不然你看我那日,为何杀人杀得那般顺手,还不是日日看我爹杀猪看得多了。”
“………”
洛怀霖看这小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一手揽过他瘦小的肩膀,“哎呀,不逗你了,你叫什么啊?”
“十三啊!”
“我问得是你自己的名字。”
少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自小有记忆起,就叫这个。”
洛怀霖微微皱眉,心中顿时明了这少年的身世,八成他父母就是罪奴,所以一出生便是罪人之身。
“你想出去吗?”
少年略作思考,神情木然,“不想。”
“为何?我是说到皇宫外边的世界去,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我……不敢,我……怕外边的人都瞧不起我。”
少年微微垂眸,摸了摸脖间的烙印,低声说道:“而且像我们这种卑微低贱的身份,就像身上的烙印一样,一辈子都别想除去。怎还敢奢望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呢?”
洛怀霖此时却紧了紧怀里人儿的肩膀,安慰道:“我刚刚跟你提及的那人,他其实也算是下院出身。”
“那他现在身在何处?”
“他啊………”洛怀霖神色一凛,瞬间抓起一块破木头猛地向窗栏处砸去,“现在正在外边……当别人的耳报神呢!”
一声闷响,一道黑影从窗边掠过,随即纵身翻入了黑咕隆咚的屋内,许是刚刚没注意磕碰到哪了,黑影发出一声痛呼。
“魏首领,别来无恙。”
魏昶半蹲在地上顿了顿,一手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来。
洛怀霖一把按住十三惊得弹坐而起的身子,神色玩味道:“哟,无尘下手还挺重,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魏昶神色微微一愣,“你猜到了?”
洛怀霖不屑得轻笑一声,“何人能让你魏昶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何人能得那人如此信任,独掌监察院多年?还有那一手银针入穴的功夫,竟比你还熟练几分。我若还猜不到,岂非太蠢了些?”
“哼,亏得我当初还以为他真的死了,难过得我几日吃不下饭!真是好一个鬼面阎罗的院长大人,竟未雨绸缪得在我身边安了你这么个暗棋,你这些年的戏演得真是辛苦了!”
洛怀霖说到最后,明显语气变得生硬异常,一双黑眸紧紧盯着魏昶,似要把他看个通透一般。
魏昶此时身形一动,冲着洛怀霖掠来,抓住肩膀,一把将其带起,一掌便拍在了洛怀霖天柱骨下三寸处,随即化掌为指,两手分别戳入了两侧肩胛骨凹陷处,沿筋脉走向汇于丹田,两指猛然发力,五处要门穴位银针尽数射出体外,钉在了洛怀霖身前的木桩上。
洛怀霖顿感周身关节一松,体内真气迅速充满四肢穴窍,淳盈的纯阳之气不断冲洗着丹田气海,神庭微微泛着黄光。此时此刻,他已踏入了天武境的巅峰期,只差一线便能入得臻武。
洛怀霖缓缓吐出口浊气,盘膝而坐,调息片刻后,抬眼看向魏昶,“你们师徒在我面前演戏还没过瘾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怎的现在是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
“我…
', ' ')('…我其实………”
“其实什么?趋利避害,人之本性罢了,我如今已经看透了。魏首领,我祝你日后活得长命百岁,步步高升,独揽大权啊!”
魏昶深知洛怀霖的性子,生气时嘴上功夫刻薄得很,不想再为自己做半分辩解,“你逃吧!现在的你想走,皇宫之内,无人能留得住。”
“我为何要走?”
在魏昶眼里,洛怀霖心向往之的一直就只有自由,他生来桀骜的性子定是半点也忍受不了在这下院的日子。所以他一脸不解地望向洛怀霖,只觉得此刻的洛怀霖平静得可怕,一点都没有流露出突破境界的欣喜之情。
洛怀霖突然望向窗外被乌云遮蔽的夜空,缓缓开口道:“我此生只为一人画地为牢,至死不悔。得不到他的原谅,我愿意一辈子呆在这里。”
“你变了。如今的你,倒成了你以前口中所瞧不起的痴人。”
“痴人……是啊!痴人最爱说梦了。”
洛怀霖轻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站起身,“魏昶,你我兄弟缘分已尽,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对我不必再有什么愧疚之情,纵是有,我也不领这个情!”
魏昶闻言只觉得喉间被一股难言的气流哽咽住,身形忍不住得微微颤抖,强忍住眼中蕴出的水雾,转过身,沉声答道:“好。”
洛怀霖看着魏昶离去的黯然背影,默默坐回了草垛旁,神情仿若陷入了冥思。
“他好像是有苦衷的,你为何不听他把话说完?”
年轻稚嫩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洛怀霖的思绪,他突然反应过来身旁还有个小十三,笑着打趣道:“哟,你小子还没被吓傻呢?”
“我……我其实刚刚也没太听懂你们在说些什么。”十三挠了挠头,“不过,他好像是来帮你的,而且一看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你干嘛还要跟人家断交啊?”
洛怀霖如何不知道魏昶那不正经的二货心里有什么苦衷,他更清楚魏昶知道无尘的真实身份恐怕比自己早不了多久,不然就凭他那胆子,这些年哪里敢带着凌影司众人处处暗地里给监察院使绊子。
“我之前做了件错事,连累了很多人,付出了很大代价。所以现在,我不想再跟他们再有任何瓜葛了,或许是我天生命中孤煞,待我好的人,都会被我所伤,受我连累。”
洛怀霖环视了一圈这脏乱黑暗的杂物房,脸带笑意道:“你看,你不也经常被我连累吗?所以说,想要保命的话,离我远些才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