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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情期结束,一个漫长的睡眠后,檀泠发现自己重新被关回城堡。
意味不言而喻。檀泠冷淡地想,处理完易感期便被抛开,这就是性奴的价值。
他对着熟悉而黑暗的房间呆愣了一会儿,离开了半个月,就仿佛不再属于这里,R有着中央空气清新剂和香山的宽敞行宫卧室从他眼前消失了,这里只有轻微潮湿的气息,亘永的黑暗,寂静,压抑,和偶尔上方传来的水滴声。
滴答。不知道是水管损坏了,还是血。
烟火般的走出囚牢的感觉似乎只是一瞬的,他随时都会被扔回这里。那种冰冷无力的感觉重新浮上来。
檀泠牙关紧咬。
他突然意识到,他与这个地下室对照的竟然是R给他提供的短暂环境,而不是他原先的生活。他自己曾拥有的家和公寓。
在平淡的毫无花样的床褥上,独自一人,omega慢慢抱紧自己的身体。
檀泠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发现很饿了。
门打开了。檀泠的心开始狂跳。
他条件反射地检查了一下四肢,发现并没有桎梏的铁链,于是他匆匆跳下床褥。
已经是夜晚了,走廊壁上的顶窗被打开,月光泄了进来。
檀泠在遥远的那一端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修长人影。就在看到诺亚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底徘徊,然后越来越快,几乎像碰撞。
驱动的冲动一分为二,一个是本能,一个是心意。将可能会有的悲惨沉沦甩在脑后,檀泠在瞬间做好了决定。
莹亮的微光洒在omega倔强的眉眼上。
他轻轻开口,去看那个轮廓,目光甚至有点贪婪的。
“诺亚,我终于来了。你是不是待的有点久了?”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累的样子,只是站着远远的看他。这让檀泠觉得男人突然有点远,他的心里倏然升起惘然。
“你离我近一点。”
檀泠轻声呼唤。
他听到男人靠近了一点。他的心跳的极快,像是知道要去做什么事,就是现在。
“我在。”他沉稳的说。
“诺亚,你看看我。”
檀泠小声说。他脱下衣服。
月光中,omega的轮廓镀上一层光晕,赤裸的肉体美得如同一幅古典油画,只是身上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青痕和红肿,有新也有旧。
那像是被什么雄性动物啃噬出来的饱含占有欲的痕迹,破坏了完整光滑的雪白皮肤,但更增添了淫靡的韵味。
他线条柔美,仿佛成熟而殷色的果实,只要轻轻一挤就能流出甜美的汁水。
檀泠盯着诺亚,尽管并不是很清晰,但他在尽最大的努力试图看出他的反应。
男人看着他的脸,没有移开视线。他们模糊地对视着,过了十秒钟,那视线才慢慢地向下。
他听到他的呼吸变重了。
“诺亚,你能不能…”檀泠重复开口,却哽咽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这样一次低下头颅,去恳求什么。
这样柔软的声音,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但他却听到了——
“不…我不能这样。”
诺亚胡乱说着,低下了头。他的身体甚至躲开几步。
看着beta躲避的动作,檀泠收了收下巴。
他冷静地说:“你害怕瑞弗拉斯,还是你觉得我很肮脏?你讨厌我吗?”
“不,”诺亚急切地说。
他停顿了很久,才艰涩地说。
“我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低沉和急促,但是非常清晰。
檀泠笑了。
他的大脑突然柔软的宕机了一下,就像他看见的星星突然俯冲下来,把他此时黑暗无光的世界铺满。
檀泠柔声说:“那就过来。”
他停了一下,然后很轻地说。
“我也喜欢你。”
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非常轻易的,从嘴中流出去了,好像表达喜欢是种本能。
男人顿住了。他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原地,像要确认一样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蔚蓝的瞳仁微微睁大了,然后非常非常慢的转过来,突然不动了。
那个眼神让檀泠陡然怔忡。
——里面相当的复杂。
震惊,不可置信,甚至,有一点真实的易碎。
就像等了一个果实太久太久,从来无法确定是否成熟。等到果实表面泛红,又疑心被什么人淬了毒药,会将人一击毙命。
那让檀泠兀然觉得他们应该有个前世今生的弧光,去接这一点月光下的心意。
看着看着他,男人倏然动了一下胳膊,就像那里很痒,很不舒服,需要压抑着什么本能。
然后他没有再动。
“我配不上你。”
站在那里,诺亚静静地说,像指出
', ' ')('什么事实,他的声音变得稍显低沉。
“我知道,如果不是在这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你不会喜欢上我。”
没有风,但檀泠觉得他身上很冷。
“我不是一个好的被看管的人,诺亚。你是一个管家,肯定觉得我烂极了。”
Omega吐出一口气,尽量开着玩笑。
“但我是一个诚实的人。我没有骗过你。”
檀泠神经质地说,用苍白的手指,去摸beta在他眼中轮廓模糊的脸。
他没有被推开。
“我喜欢你,诺亚。”檀泠的声音有点急切,又被强压下来。
他试探性地圈住眼前人的脖子,就像抱着一条可以求生的浮木。
檀泠感到了男人在颤抖,非常细微的。他的身体、他的手掌都在战栗。
“我…”不明所以,唇齿枯涩,但檀泠坚定地说了下去,“我的心是你的。这是真实的。”
这时候诺亚短暂地笑了一声,檀泠听出了从来都是温和的海洋中一点尖锐的波澜:“我以为…”
“没有别人,”仿佛听到了拒绝的前奏,一想到那种可能,檀泠的眼泪终于失态地夺眶而出,“我再也受不了别人了。”
长达几个月的精神折磨,末了在眼前这个他唯一想听到答案的人眼前,所有神智的堡垒都被击溃。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甚至看到了马上就要连意识都失守的开始,他想要在完全的失去自我前,亲口告诉喜欢的人他到底属于谁,不然檀泠恐惧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自主的机会。他小小的希望着,能被拉回来,从那条对那个人妥协的不归路上。
檀泠从那个温热的肩膀上离开,捧住了男人的脸,认真盯着他。
“我的腺体已经残缺了,但这里,这里是完整的。”
他艰难地陈述,抓起男人的手,放到自己赤裸的胸口。
诺亚顿住了。
过了一会,男人小声开口。
“你不介意我…”
檀泠飞快地说:“不介意。我…真的….”
他说:“爱比性重要得多。”
檀泠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在檀泠心里,尽管那是R的罪行,但在某种意义上,他认为也是他导致的。
诺亚愣了愣,像本来是别的意思,然后蓦然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被月色侵占的走廊里,双双被镀上了银色的光晕。
檀泠再次开口,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能接受我吗?”
他屏住呼吸,这时候,他听到男人小声说。
“如果我伤害你怎么办。”
檀泠笑了。
“你不会的。”
他笃定地说,他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眼前的人动了。
在这个瞬间,时间被扯成了丝状。
诺亚牵起檀泠的手。
他在手背上虔诚地亲吻。姿势非常的标准,是古典礼仪里一个骑士应该有的姿态。
“我很荣幸。”
诺亚快速地说,他的尾调不知为何,轻轻哆嗦着,几乎有点扭曲。
仿佛一个中了大奖的穷人,茫然无措后是重铸的战栗。像是怕梦消失的口气。
檀泠的眼角潮湿。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像濒死一样的喜悦。
“这是我的,你是我的,”檀泠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眼中含泪,他好像坏掉了,至少非常虚弱。他摸着诺亚的手,再三确认,“你是我的,对吧?”
男人温热的脉搏在他指尖跳动,是惊人的勃发的温度。檀泠像是被烫到一样的收回指尖,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他的情人,比他想象中的更炽热。
“我是你的。”
诺亚承诺道,轻轻替他擦去眼泪,声音里有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有点像做梦,有点像假的,不过那也...”男人梦幻般地说,然后停了停,似乎在观察檀泠的表情,“为什么哭?”
指尖的温度没有搓散,檀泠混乱中想到地下室里那一次,诺亚和R的声响同时出现过,他的肩膀松懈了下来,惊弓之鸟,他嘲笑自己,也许这是情绪激动的共性。
Omega微笑:“因为我很开心。”
说完,檀泠有点发怔。
他第一次听见自己用这种声音说话,有点撒娇的口气,但并不赖。就好像他有什么东西可以轻轻放下,放在一旁。不是丢掉,只是短暂的这么放在一旁。
原来喜欢是这样的。
檀泠有点恍惚。
微妙的感觉和放松在心间流动,给了他短暂的喘息时刻。
他们在上次那张长椅上坐下,依偎在一起,像完整的肢体。
檀泠突然想起一句话,爱情不是两个残缺的人拼在一起凑合,而是两个完整的人聚在一起庆贺。他现在想,这是胡说八道。
他在想先哲阿里斯托芬的演说。神话世界里,世界不是由两种
', ' ')('性别,而是由男女,女女,和男男构成的。之后,人被神残忍地劈开,变成了单独的人,这一半想念那一半,以至于茶饭不思。于是,每个人爱情的本质就是找到失去的另一半。
檀泠想,他好像找到了。混乱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但找到了正确的人。直觉从来没有这样的强烈,尽管诺亚仅仅是个beta,但檀泠感到了心脏里命运的召唤。
那是种手被握住的完整。
“再说一遍。”男人低低地说,“说喜欢我。”
“我喜欢死你了。”檀泠温柔地重复。
他的眼睛被紧紧盯着,仿佛在辨析其中的情绪是否确信。诺亚在檀泠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像是确认,确认掌心的人是否真实存在一般。
檀泠没想到男人这么有不知道何处来的不安全感,这让他心里滚过暖流,他笑着撅起嘴:“有点痛了。”
那双手迅速放开了,开口略带紧张:“没事吧?”
Omega摇摇头。
他们对视了一下,非常自然地,又吻在一起。
檀泠的脸上浮起红晕,这是个相当蜻蜓点水的吻,他却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
分开以后,诺亚摸着他的头发。
“你在想什么,诺亚?”
檀泠抬头看着男人,眼睛柔软的弧线折弯起来,是动情中的标志。
他的表情消去了往日的矜持,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他,一定会非常震惊。
因为美人的模样几乎是有点可怜的,如同在命运深海里漂浮的落水者,他打探爱人的心思,如同抓住一截浮木,那就是他这一秒想登上的方舟。
半晌,诺亚才开口。
“我在想瑞弗拉斯怎么办。”
在最柔软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被挑出来,omega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僵住了。
砰地,他好像堕落在地,碎裂开来。
檀泠突然生出错觉,自己像一个偷欢的奴隶,终于要面对现实。他刚刚轻飘飘的,被气球托进云层一样不真实,然后被这个名字夺回人间。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毫无疑问,alpha是他们之间最大阻碍。
很不舒服的感觉在檀泠肚子里,诺亚会死的恐惧在他脑海中徘徊,一想到这个,艾克和戴维的死状、那些零星的记忆片段像阴冷的蛇,骤然钻进他的思绪,因为这两个是他亲眼见过的惨烈,血肉模糊、毫无生机;阴茎和腺体被切碎的样子,像一块死肉。一想到这种事有可能再发生,并且发生在他身边这个绝对无辜的人身上,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檀泠感觉空气一下子稀薄了,他费解的呼吸着。
檀泠突然想喊叫,为什么会这样。
“我已经想好了,”omega坚决地说,他死死握住诺亚的手,就像要和这个男人一起穿过一座摇摇欲坠的桥,“他不会知道我喜欢谁,他什么都不会发现的。我会保护好你,好不好。”
“好的。”诺亚亲他。
他的声音是由衷怜惜的。
“要是他发现你,我就说我勾引你的。”檀泠没抬头看他,声音很冷静,“他最大的怒气会在我身上的。”
“不会的,”诺亚轻声说,“他不会杀了你的,你还没有发现吗,檀泠。”
檀泠的睫毛微微颤抖。
现在去想那个男人太恐怖了,毫无疑问,他就是地狱的撒旦。直觉已经渗入脑髓,檀泠的第一反应就是白兰地,像酌焰一样的醺气,致命般的缠绕他,骨架森冷而体温炽热,每一个顶弄都将侵略性的荷尔蒙灌进腺体。
“我们不要提他了,我恨他,他的想法无关重要。不要再说了。”
“好,”诺亚喃喃,“我们不要他。”
他的声音有一点果决,像是下了重音。
檀泠猜测,他需要一遍遍强调他对那个alpha毫无感觉,才能打消他beta爱人的念头:对alpha和omega生理吸引力的质疑。
带一点点绝望,檀泠想,他会重复的,无论多少遍。无论是不是有一点并不是真的。
“我会想办法的,好吗?”
细密柔软的吻落在檀泠脸边和颈上,模糊中,他听到男人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
檀泠不明所以,他抬起头,竭力地去看诺亚的表情。
男人的脸埋在阴影里,让他温和的脸看起来有点不真实。
“你难道以为,”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我还愿意放弃今晚的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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