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从山上飘起了蒙蒙细雨。
茅屋之中的气氛异常肃穆。阿旺死死盯着面前这位杀母凶手方柔,原本白晳的小脸之上已然布满怒色,眼见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床榻边上,巫自天背对着一众,两手牵着含英仙姑无力的右手,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他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如何,只让人觉得他的身上仿佛寄宿了一只无形野兽,亦是有暴走泄怒的危险。
事态一触即发,孙无忧见状心道不妙,于是开口中道:“方姑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孙无忧的疑问,方柔似乎没有听见一样,他只注视着巫自天的背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究竟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是她,是她害死了我干娘,我要替我干娘报仇!”
阿旺虽是人参娃,存世何止千年,但怎奈心性却如十来岁的孩童一样,哪里按捺得住心头怒火,迈脚就要朝方柔走来。这时候,沈家佳闪身挡在跟前,义正辞严道:“我不许你伤害方姑母。更何况,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怎么能够断定是她杀了你的干娘?”
阿旺气得直跺脚道:“我们都亲眼撞见她从房子之中走出来,她不是凶手还能是谁,我虽然势单力薄,但干娘待我视如己出,她现在惨死在这,我绝没有束手不管的道理。你快让开,不然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说话间,阿旺周身气息陡然异变,原本光滑的皮肤之上竟立时生出无数细小的根毛,体形也随之愈发变大,如同一只充了气的皮球一样。电光火石之间,一直默默不语的巫自天终于站起身来,却依然背对着大家,冷冷道:“是不是你干的?”
巫自天一经发话,阿旺的动作登时停下,几人一同看向房间中心处的方柔,后者愣了几息之后,嘴中忽然发出凄凉悲婉的笑声:“天哥,连你都不信我?”
巫自天仍旧冷漠道:“我相信你没用,刚才的情况大家都是亲眼见到的。我要听你亲口说。”
现场气氛变得急剧僵化,孙无忧有心圆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而这时候,沈家佳忽然从怀抱出了一柄防身匕首,将其丢在旁边的方桌之上:“来吧,为她报仇。”
阿旺眼中吐火道:“你……你这是自己承认了吗?好你个坏女人,看我……”
一切都在弹指之间发生,就在孙无忧和沈家佳将注视力投放在阿旺身上的时候,原本站在床边的巫自天竟使用移形换影之法,瞬时来到方柔的面前,伸手抄起桌上的匕首,一举抵在对方的脖颈之上。匕首刃薄非常,即便并未继续施力,但锋利的刀身还是在其洁白如玉的皮肤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血如丹珠,含在刀刃之上久不滴落。另一边,方柔的双眼已经渗出泪光,双肩以及身体以随之轻轻颤抖起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我来天从山寻她?我说过我和她之间早已没有情分,为什么你还有对她痛下杀手。方柔,方柔,我好恨,我不该,不该放任你到今天。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你走吧。但你我情谊犹如此刀……”
说着,巫自天变幻手势,三指捏在匕首之上,用力一拗,由精铁纯纲打造而成的兵刃就这样应声折断,碎成数段。而巫自天与方柔之间的夫妻之情也就此完结。
方柔掩面奔出房门,沈家佳见状连忙追了出去。孙无忧方要紧随其后,巫自天却道:“不用去。”
孙无忧面露难色道:“可是……”
“别去管她,她能照顾好自己,更不用担心她会做出激动出格的事。不要忘了,她可是一派之长,她的心思可比你想象的要深沉缜密得多。”
孙无忧道:“巫前辈,咱们是不是误会方姑母了。就算她和仙姑有再大的过节,也不急于在这时候动手取命。这看此事蹊跷,说不定还另有隐情。咱们得静下来,好好梳理一下其中的头绪,然后再下断言也不迟。”
巫自天叹了口气,并没有回话。他转过身,将床上的被子盖在那里早已变成灰白颜色的尸体身上,然后将人抱起,阔步便朝外面奔去。阿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追还一边喊着“干娘,干娘”,眨眼之间便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