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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星断断续续读完了小学,成绩出奇地拿了全校第一。
顾长平与顾长岑阴阳怪气地讥讽他,拿了第一又如何呢,顾父原本就没打算继续让他念书。
高等学府是留给那些尊贵孩子的。他们从出生就被众星捧月地呵护,路被铺平,无数平民遥不可及的资源被堆砌在他们眼前,只等踏入似锦的前程。
至于顾知星,直接丢到战场上,若化作宇宙的一粒尘灰,也算死得其所,为帝国奉献。
顾知星固执地站在大宅门口,不肯离去。
金色大门紧闭,华丽的雕刻在太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他的哥哥弟弟穿着昂贵精致的衣服,鄙夷的视线看垃圾般掠过他,稚嫩的脸上刻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哟,还杵这儿呢,让开,别挡道。”
“哈哈哈哈他好像一条狗哦!”
顾知星被推搡着,金色大门在他眼前打开,食物的香味飘了出来,热切地迎接归来的主人。
顾知星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看着大门关上,再泄不出一点声响。
太阳高挂,高温炙烤土地,每逢盛夏时节,帝国星球就变成了一个大蒸笼,顾知星无知无觉地站了四天。
他咬住胳膊逼迫自己清醒,咸湿的汗味在口腔漫开,唇上裂了几道口子,已经痛没了知觉。
心里吊着一口气,他还不能倒下。
他一定要给自己赌一个未来。
第五天上午,顾知星倒在了顾父的脚边,手里攥着母亲的遗物——
唯一的、母亲留的念想。
后来没了。
他被人摁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颗细小的,如星星般璀璨的宝石,被砸碎碾成粉末,扔进了湖里。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顾知星狂暴地嘶吼,大力掀翻了背上的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与那群学生厮打起来。
时清赶来时,几个学生的家长已经赶到,顾知星低头站着,像一座无喜无悲的雕像,沉默听着耳边无休止的指责谩骂。
大致经过他已经从章折海那里了解,现在又从这些人嘴里补全了一些细节。
见时清进来,那些人一时间静了。
窗外的光笼在少年周身,淡漠的脸上未沾染半分暖意,他径自带走顾知星,有几人想拦,刚上前半步,又被时清的眼神吓退。
顾知星跪在石子路上,仿佛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巴掌大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角擦破了皮,凝着干涸的血块。
他倔强地咬住唇,梗着脖子辩驳:“我没错!”
时清目光压在他头顶,清冷的声线淡淡说:“从这里被退学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学校会再要你。”
贵族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得罪哪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况顾知星一口气打了七八个。
顾伯爵家的二儿子不受待见,是公开的秘密。
十几岁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利用阶级欺压弱小,没有家族的庇护,顾知星一定会遭到残忍的报复,腐烂地凋零在看不见的角落里。
时清右手捧起顾知星的脸,略糙的拇指抚过他嘴角的淤青,很轻,似被一片落叶吻过,还未来得及感受就落了空。
“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顾知星抬起眼,撞进时清眼中。
俊美的少年披着光,沉黑的眸中只有他一人,凌厉的目光将他笼罩,冰冷不近人情。
脸上的那只手却很热。
掌心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钻进了心口,在那里划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就要涌出来。
“那我怎么办呢?”顾知星张张嘴,沙哑的嗓音浸着哭腔率先跑出了喉咙。
眼前忽而漫起白雾,时清的身影变得朦胧,顾知星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脸上热乎地多了两道湿意。
“我能怎么办呢……”纤长的睫毛挂着泪滴,扑簌簌抖着,如同蝴蝶被被打湿了翅膀,再也飞不出这片暴风雨。
话一旦开了口,就泄洪般止不住泛滥的情绪,泪水大颗滚落,顾知星溢出绝望的哀鸣:“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
父亲无视他,哥哥弟弟讥笑他,唯一在乎他的人已经去世,埋葬在了冬天,至此他的世界冰雪覆盖。
无能的他连最后的念想都守不住,还不如……
“死了算了!”
啪——!
左脸蓦然一痛,顾知星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心底的想法吼出了声,时清扇了他一耳光。
泪水飞溅在地上,顾知星慢慢把头摆正,睁大眼睛默默哭了一会儿,眼一闭,木然说:“你打吧。”
他麻木地等着,终于那只手回到了脸上,预料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顾知星疑惑地睁开眼,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东西。
“唔——”
丝丝甜味裹着奶香自舌尖漫开,顾知星呆呆看着时清,忘了哭泣。
时清将糖纸放进他手心中,绚烂的颜色被折成了小狗的模样。
动作间,时
', ' ')('清肩上的光坠了,正巧被他用眼睛接住,从此藏进了眼底。
放学前,顾知星找了个由头将顾长岑骗到了学校后的小树林。
这里草木茂密,很少有人涉足,顾长岑走到一半便不敢走了,察觉到什么般,色厉内荏地喊着顾知星的名字。
身上的伤涂了特效药,好了七七八八,顾知星偏头一笑,夕阳落在他脸上,莫名阴恻恻的。
他伸手抓住顾长岑手腕,顾长岑倏地一抖,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下一秒整个人被掼到了地上。
“啊——!”
“嘘——”小他四岁的弟弟随之撑在他上方,一手将他双手制住不让他挣扎,一手捂住他的嘴,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沙哑诡异,“不想挨打就闭嘴,明白吗?”
顾长岑惊恐地瞪大眼,忽然觉得顾知星变得很不一样。
往日他和顾长平在一起没少欺负这个低贱的弟弟,但顾知星一直是沉默的,一声不吭地躲回自己的森林,默默舔舐伤口。
风沙沙地吹,现在他眼中好像藏了一把刀,随时能将他刺死。
“你要做什么?”顾长岑恐惧地颤抖。
顾知星又笑了一下,蕴着寒意:“不做什么,我知道,今天那些人是你指使的。”
顾长岑脸色白了白,故作镇定:“你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顾知星,赶紧放开我,不然让父亲知道了你……啊!”
“砰”的闷响,拳头擦着他眼角砸进土里,顾知星逼近了,气息危险地吹拂:“安静点,我说过,我不会打你,我讨厌施暴,因为今天有人告诉我……”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嘴角扬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露出尖尖虎牙,“暴力只是最粗鄙的手段,受欺负了要反击,但不能搭上自己。”
“我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我的日子。”
直到被绑住身体,堵住嘴蒙住眼睛丢进土坑里,顾长岑才终于明白了顾知星的意思。
夜渐渐深了,树林湿气重,很快便察觉到冷,头顶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凄厉渗人,浑身像有虫子在爬行噬咬,又痒又疼。
他动不了看不见,嚎哑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他。
恐惧无限滋长放大,裸露在外的肌肤骤然接触到冰凉的事物,像是蛇的鳞片,顾长岑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顾知星就坐在他身边,支着下巴盯着顾长岑出神。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这点恐吓都经不住。
顾长岑与顾长平的是顾伯爵的正妻所生,他从未想过与着两个兄弟争过什么,权利、金钱、地位,在他眼里还不如母亲插在桌上的鲜花。
可他的哥哥弟弟住在金碧辉煌而又温暖的房子里,他只能蜷缩在阴冷的石屋,孤独地数天上的星星。
也许这世间的恶意大多不需要解释,苦难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仰起脑袋,摸出时清给的奶糖含进嘴里,就着甜味,继续数星星。
临近天亮,顾知星解开顾长岑,收起仿真蛇,爬出土坑,迎接世界的第一抹天光。
顾长岑很快被人找到,娇贵的小少爷大病一场,一口咬定是被顾知星绑架了。
可反复查看监控视频,画面出现的只有顾长岑一人,同一时间顾知星和时清一起出现在学校大门。
询问顾家奴仆,却由于顾知星一直被放养在顾家后面的猎场,没有一个仆人知道昨晚顾知星是否回家。
最后校方给出回应,顾少爷独自进入树林失足掉进土坑,摔倒脑袋产生了臆想。
顾家拿着这份回应不是没想讨个说法,转眼顾长岑煽动同学殴打顾知星的事情被爆了出来。
那几个学生也多是贵族,被校方接连劝退,背后的家族一点水花都没泛起。
顾父看着在场的时清,咂摸出了别样的意味。
他是个狡猾人,不多的智商全点在歪门邪路上了,一事无成却最会察言观色,深知再闹搞不好大儿子的学位不保不说。
况且他和大公爵家,隔了一千个伯爵都不够。
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将顾知星从小破屋子里接了出来,算是正式认了这个儿子。
树林的一晚给顾长岑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再招惹顾知星。
学校里看顾知星的眼神也变了,暗地里的揣测越来越多,不过再没人敢明面上找他麻烦。
顾知星便懒得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精力有限,眼睛只追着时清一个人跑。
他终于有资格参加各种宴会,每一次都穿上最好的一套衣服,自认为精心地打扮了一番,满怀期待地赴宴。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他,也不去听顾家人的阴阳怪气,专心地寻找时清。
有时时清会来,他便端着小蛋糕屁颠屁颠地跑到时清身边,安静地等时清交谈完,得到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便足以高兴一整天。
但大多数时期望都落了空。
顾知星也不气馁,若时
', ' ')('清不在,他就专心填饱肚子,每样吃食都尝上一口,也算不虚此行。
十二三岁的他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只觉得心里酥酥的,痒痒的,想起奶糖的味道,做梦都是甜的。
初一下学期,时清高中毕业的那天,顾知星幸运地找到了独自一人的时清。
他走在少年身后,忽然平地摔跤,夸张地“啊”了一声,引得时清回头看他。
“摔倒了,爬不起来呜QAQ”
记忆无比清晰,顾知星清楚地看到时清笑了,浅浅的,涟漪一般,漾在他心头。
时清蹲下身,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也许是快要分别,他的胆子格外大,握住时清的手不愿放开。
“哥哥……”
时清静静注视他。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时清放开他,没有回答。
顾知星拍拍身上的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风在倒着跑,他嗅到了雪融的香气,跨进下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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