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溃的发怒合情合理,盛国计算军功的方式和古代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切割下敌军尸首的一部分器官比如耳朵鼻子等作为凭证,此外还有车马辎重,兵器粮草等物资——魏溃率领前军在罕儿洲以南的陀川大破獦狚的先头部队,斩敌过五千,缴获物资无数,但紧接着獦狚的大军就迅速驰援陀川,在此地布防,并将魏溃逼入了罕儿洲。
为了摆脱追击,魏溃也是一路丢弃物资拖延对方的行程,但终究难以抵御敌军越来越多的兵力增援,携带的军粮也逐渐消耗殆尽,顺便全军在罕儿洲一带和獦狚人打游击,以等待己方大军的抵达里应外合。
但直到獦狚大军彻底完成了合围,并且步步收缩防线,欲将魏溃困死于这片沙洲,他们也没能等来消息,只能从斥候打探到獦狚人包围网的状况之中分析出一个大概——中军的确尝试过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通道来,在被包围的十五天到二十五天这段时间里獦狚人在西方的防线明显有所削弱,但对方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抽调出兵力补上了这个缺口,导致魏溃等人没来得及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而又过了很久……外面终于没有任何值得分析的情报了,因为獦狚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在这块沙洲当中搜捕盛**队的下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也早该料到这群人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杜荣也骂了两句,万骕营被平均分成了五军,而统率左翼的就是郑显明,这家伙一直认为是魏溃夺走了他的位置,所以肯定是不出功也不出力,但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当初收到的情报也发生了变化——本以为对方总兵力在一万到五万之间,但现在看来甚至远远不止这个数字,“另外一个坏消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哪怕一根箭了。”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当中,魏溃他们消耗掉了全部的箭矢,甚至到后来不惜拆掉运粮车,把车架削成木棍来代替箭支使用,但这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对方军中也有了不得的人物,在发现魏溃他们只能发射细木棍之后似乎也下达了禁止射击的命令——这群困兽已经完全失去了依靠远程武器进行游击的能力,在大军包围之下已是必死的局面,现在如果再向他们射箭反而会给他们提供还击的武器,增加自己的伤亡。
“就没有什么让人听了之后为之一振的好消息么?”魏溃苦笑道,再这样下去,十天之内他们必然会束手就擒。
“啊,当然有。”杜荣拧开了皮壶,递到了魏溃的嘴边,“至少我们还有殊死一搏的勇气,和酒。”
在魏溃大口豪饮着烈酒的时候,杜荣也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我们只有六百多人的战斗力了,还拖着一干完全没法行动的兄弟们,想要全部脱逃的可能性是零——不是相当于没有,而是板上钉钉的没有,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做出取舍了。”
“你是说放弃所有的伤员?”魏溃皱了皱眉。
“不。”杜荣摇了摇头,“不是放弃所有的伤员,而是放弃绝大部分人——换个好听的说法,那就是让大部分人都坚守在罕儿洲之内,让体力最充足的几个人骑着体力最充足的几匹马,偷偷越过獦狚人的防线寻求支援,近千人的队伍太显眼了,但如果只是几个人的话,或许可以做到。”
“当然,这种代价是非常沉重的——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厉铎他们究竟在哪儿,所以留在罕儿洲之内的人有非常大的可能等不到援救就已经全灭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相当于让大家坐以待毙。”魏溃立刻回绝了杜荣的意见。
“我们本身就是在坐以待毙。”杜荣也相当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你该听取我的意见,所以你赶紧吃点东西,带上丁兴、孙湛他们几个小年轻出发吧!”
魏溃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准备带着大家留在这儿等死?让我去苟活?”
“你还不明白么?这不是谁苟活的问题——我们的资源非常、非常、非常的有限,而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可以强行撕开一条防线闯出去,那个人就只会是你,我选择让这帮小年轻们跟你一起走也是相信以你的能力可以尽量多带出去一些人。”杜荣一贯都是老大哥的口吻,哪怕在描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依然从容不迫。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能力,就该相信我能带着所有人一起走。”魏溃盯着大哥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杜荣那张早就不再年轻的脸上笑起来布满皱纹:“别傻了,小魏溃——如果真能一起走,咱们不是早就走了么?你的勇武足以支撑你一个人去穿越以百人计的防线,但绝对不足以带动几百人去阻挡几万人的碾压——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你这特殊的个体,在局部战场上无人能挡。”
在二人说着的过程中,魏溃无声地倒了下去,或许是昏睡,或许是昏迷,他只记得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杜荣嘴里传出来的“就这么决定吧!”
而等他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着四周寥寥不过十数人,他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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