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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精疲力尽地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差不多是吃夜宵的时候了。
温柔披了一件月白底鹤羽纹的浴袍,眼角绯红,漆黑的发丝湿漉漉地披在脑后,修长的双腿赤裸着,步子虚浮得像踩着棉花,柔媚得像是女蛇或人鱼。
“小念你想吃点什么?”温柔扶着冰箱门问,“我给你煮碗面好吗?”
“我订了餐,博多风味的豚骨拉面和味增汤。”苏念说,“过来坐一会。”
温柔走过来坐下,把头偎在苏念腿上。
苏念伸手梳理他潮湿的长发,片刻后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去,摩挲颈肩处白皙的肌肤。
温柔顺从地抬起身子,把浴袍褪到腰下,伏在苏念腿上由着他抚弄。
温柔的后背很漂亮,他肩宽腰细,背部线条流畅而优美,肌肤紧致光滑,如同一整块精心雕琢的软玉。
苏念很喜欢温柔的后背,常常把温柔摁腿上当猫撸,温柔浑不在意,被摸舒服了还会哼哼两声。
客厅的大灯没有打开,清冷的月色从落地窗外斜斜映照进来,满室清辉如雪,温柔的背部像覆了层银灰色的薄纱,光影绮靡。
美中不足的是温柔上背部横着十几道凌乱的伤疤,新生的浅色皮肤衬在白皙匀称的身体上格外扎眼。
苏念缓缓地抚过温柔身上那些凌乱的旧伤,温柔被他摸得有点痒,懒洋洋地挪了下身子,在苏念腿上拣个舒服的地方枕着。
温柔好像完全忘了他背上还有这些丑陋的疤痕,可这些伤痕恢复了这么久还清晰得能在月光下看见,刚受伤的时候应该很疼吧?
苏念想温柔真是个心很大的人,其实那些伤疤是苏念两年前留下的,是鞭痕,可温柔依然心无芥蒂地趴在他大腿上,亲昵地用手指戳他的肚子。
苏念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巨大而暗淡的水晶灯,手指无意识地在温柔脊背上划着圈。他一直不太能理解温柔的脑回路,有时温柔极其敏感警惕,像条高高弓起脖子的蛇,可有时温柔又迟钝得像个理解能力低下的孩子,明明两个人都互相折磨了这么久,这家伙依然若无其事地躺在他的怀里撒娇,努力地用眼泪和示弱让他心软。
苏念已经不太能分清他和温柔到底谁亏欠了谁,但他在面对温柔的时候常常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温柔明白,那段感情已经结束了。
就好像是你说了再见还用力地挥了手,可是走出去很远后才发现那个傻子根本不懂再见是什么意思,依然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着你回来。你跑回去拎着他的领子摇晃,想让他清醒一点,他反而抓着你的袖子不肯松开。
苏念心底还残存着些许对温柔的怜爱,舍不得用太残酷的方式对待温柔,比如说把温柔丢出去和老朋友们叙叙旧什么的;可他也很清醒地明白,那点感情不足以支撑他和温柔去解决那些层层叠叠积压到现在的往事,他们彻底分开只是时间问题。
苏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温柔,只能把他留在身边照看着,等风头过去再从长计议。
温柔对苏念的想法一无所知,所以他依然轻松愉快地在苏念身上戳来戳去,逗苏念跟他玩闹。
温柔心情很好,他被喂得很饱,苏念今天对他的态度很温和,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苏念多对他笑笑,他就很开心了。
温柔想跟苏念说说话,比如说苏念最近在忙什么,累不累,可是苏念顺手把浴袍拉起来遮住他的身体,拍拍他的腰让他站起来。
门厅处传来动静,是送餐的人到了。旖旎的气氛一扫而光,温柔有些失望地从苏念腿上爬起来。苏念是个很矜持的人,就算是他们热恋的时候,温柔当街亲吻苏念,苏念都会红着脸把他推开。要是这个时候温柔还腻在苏念身上,苏念一准跟他翻脸。
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把食盒摆在桌上,豚骨拉面和味增汤散发出美好的气味,酒店厨房刚好有新送到的野生真鲷,鱼腩切成片码在冰块上,配着现磨的山葵和海鲜酱油,剔透得像淡粉的水晶。
温柔去吧台后给苏念调一杯日式水割佐餐。他考过初级调酒师资格证,虽然手艺算不上精湛,可苏念喜欢的威士忌类饮品,他都调得不错。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苏念跑去温柔兼职的酒吧找他玩,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等温柔忙完一起出去浪。苏念刚啜了两口,温柔忽然拿走了他的杯子,往里添了颗冰球,把冰冷的玻璃杯拢在手心里捧着。
温柔掌心的温度让冰球微微融化,苏格兰威士忌烟熏般的香气被冰水激发出来,嗅起来馥郁而醇厚。
那时两人还不相熟,苏念望着温柔垂眉敛目用双手替他温酒的模样,有些错愕地想:这个杀过人的家伙,居然真有几分人如其名。
如果说感情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话,苏念无疑是在那一刻意识到温柔是特殊的,他的心脏没有来由地微微震颤。
温柔捧了半分多钟,把杯子塞还给苏念,扭头自顾自去忙了。苏念低头望着温柔被冻得泛红的指尖,很想把那双手拉过来握暖,可是那时他
', ' ')('们刚认识不久,苏念不敢唐突。
苏念得承认那杯不太正统的冰球威士忌是他喝过的最好的酒,冰块是用乌龙茶冻的,融化后弥散出微苦的茶香,温柔掌心的温度让烈酒的气息一下子旖旎起来,如同在古巴少女大腿上搓出来的雪茄一样,只是拿在手里就让人心旌摇荡,似乎有年轻美好的体香氤氲浮动。
苏念年轻时是条只喝纯威士忌的汉子,却被温柔一颗冰球生生掰转过来,从此迷上了往威士忌里添水添冰块的喝法。
温柔带给他的生活习惯还在继续,可是温柔本人却正在从他的生活里慢慢淡去。
他们的相遇那么美好,离别却那么寡淡又令人难堪。
温柔那双修长的手娴熟地冰杯、用量杯依次添加纯净水和“山崎”威士忌,苏念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温柔的手算不上漂亮,他的手上满是老茧和细密的刀口,细看之下会觉得这双手是被敲碎了一片片拼起来的,只是看着就让人隐隐作痛。
温柔小时候大概吃过很多苦头,但养大他的人又不是他的亲爹,所以温柔也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温柔的手很灵活,搅动金褐色的酒液时如同一只弄水的白鸟。三分钟后温柔把杯子递给苏念,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苏念浅啜了一口,酒的味道很熟悉。
苏念转过头望着落地窗外粼粼的海湾,今天的月色很好,没有雾也没有云,明朗的月光逡巡于海上,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海藻味。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晚上,水割柔和鱼生鲜美,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难得这么轻松惬意,没有情欲的味道,也没有眼泪,浅浅的笑意点染在温柔清秀的面庞上,如同樱花瓣落在水面上,漾出细细的涟漪。
一切往事似乎都随着海潮声淡去了,苏念忽然想要亲吻温柔的额头,或者抚爱那头细软的黑发,就像他们刚刚相恋时那样。
只可惜这种微妙的气氛注定只是昙花一现,连短短几个小时都支撑不了。
深夜,苏念从睡梦中醒来,身边空荡荡的,温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走廊尽头透出暖色的灯光,是下午他和温柔纠缠了很久的那间书房。
苏念缓步过去,温柔背对着门口跪坐在灯光下,掀起羊毛地毯来回摸索。
苏念抬起手遮挡太强的灯光,皱眉道:“柔柔,怎么了?”
温柔听见他的声音,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没事……我的戒指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苏念说,“不要找了。”
温柔擦了下眼睛,继续在边边角角上摸索。
“小念你先去睡吧。”温柔低声道,“我再找一找……”
苏念皱了皱眉,倚在门框上没动。
苏念等了一会,看着温柔第四次掀起某个坐垫查看时终于忍不住了。
“行了。”苏念皱眉道,“回来睡觉。”
苏念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严厉,不是可以商量的意思。
温柔爬起来,低着头往外走,含糊地嘟囔:“我去浴室看看……”
苏念一把拧住温柔胳膊,把人扯了回来。
温柔不出声地挣扎,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满脸泪痕。
苏念心里有些烦躁,他不喜欢温柔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像个哭哭啼啼的怨妇。
原来温柔挥洒自如得像个没有心的浪子,现在却狼狈地跪在地上,翻找那枚连订婚戒指都算不上的指环,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苏念不明白温柔为什么总是哭,他自忖没给过温柔委屈受;可他对温柔的耐心日渐耗尽,已经不想去询问原因了。
苏念一言不发,拽着温柔胳膊就走。温柔小幅度地挣扎了几下,就任由苏念把他拽进卧室丢到床上,温柔颤抖着蜷起身子,把满是泪痕的脸庞埋进枕头里。
苏念在他身边躺下,黑暗里,温柔的肩膀微微颤动。
苏念辗转了很久才再次睡着,温柔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可能已经哭累了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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