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念一整天都有些恍惚。
温柔对他的态度和那句脱口而出的“喜欢”，让他有点困惑不安。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习惯同性之间使用这样亲昵的措辞。苏念想等下次见面温柔就应该把他说过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了，其一是温柔本来就很冒失，其二是温柔受了伤，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找他了。
苏念没想到的是，他当天晚上就见到了温柔。
苏念晚上有个饭局，他去得有些晚了，一屋子人都在等着他。
苏念一推门就看见温柔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苏念跟他打了个招呼，温柔脸色有些苍白，淡淡地应了一声，跟早上比简直是两个人。
苏念困惑地盯着温柔看，温柔低了一会头，忽然恼了似地抬头瞪了苏念一眼，苏念愣了一下，讪讪地挪开眼睛。
温柔旁边是沈清。沈清很得意他的养子，出门应酬时通常都带着温柔挡酒。
苏念挺理解沈清的心情，毕竟温柔风度翩翩听话能干，带出去是很有面子的，谁养出这样体面的孩子都会忍不住显摆显摆。
可是今天怎么能让温柔喝酒呢？他还带着伤呢。
苏念的眼睛频频往温柔身上跑，温柔一如既往地含笑举杯，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苏念总觉得温柔看起来特别疲惫。
苏念想跟温柔说句话，试着搭了好几次讪，温柔寥寥地应了几句，态度很冷淡。
苏念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他想温柔可能真是小孩子脾气，高兴了就是“特别喜欢小念”，不高兴就理都不理你。
酒过三巡，苏念就找了个理由躲到外面吹风，他心里实在是不痛快，连个笑脸都快撑不下去了。
苏念在外面站了一会准备回去，他是主宾，不好把人家晾在那里。
半露天的走廊光线昏暗，苏念转过一个弯，看见两个人影。
苏念走了以后，沈清独自出来抽烟。
沈清刚摸出烟草盒，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温柔站在后面说：“沈叔叔。”
沈清皱下眉，说：“你来干什么？”
温柔伸手拿过烟草盒，卷支烟递给沈清，道：“我想和您说件事……陈越那个任务，是您让穆然去的吗？”
沈清侧过头看了他两眼。
温柔看着地面，“您不是说了不动那孩子吗？您不是答应我了吗？”
沈清衔着烟卷笑了笑，问：“那小孩儿怎么了？”
温柔抿了下唇，低声说：“没怎么。”
沈清又问：“你在怪我？”
这次温柔没说话，脸上半明半暗。
沈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他吐出一口烟雾，冷冷道：“你还有脸来问？谁让你把人弄死的？一次次的记不住教训？”
温柔愣了一下，沉默地垂下头承受沈清的训斥。温柔成年以后沈清就很少疾言厉色地训斥他了。有一次温柔搞砸了沈清交给他的任务，沈清没说什么，直接把他推出去应付暴怒的雇主。那时候温柔还很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被凶神恶煞的雇主逼得走投无路。沈清等温柔被吓得够呛了才出面说和，温柔一次就被收拾怕了，乖了很长时间。
所以沈清一向懒得跟温柔浪费嘴舌，多给几个钉子碰，碰痛了就知道乖了。
沈清要是沉下脸训他，说明沈清是真的压不住脾气了。沈清控制欲强到受不了温柔有任何亲密些的朋友，更不要提恋人和床伴，穆然一个小孩子也被他视作眼中钉。
温柔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沈清明明并不喜欢他，却非要把他拘束到自己身边。有一次沈清喝醉了，温柔扶他回去，沈清抓着温柔的衣领把人拖到床上。温柔知道沈清对他的欲望，事到临头反倒格外的平静，沈清压在他身上亲的时候，温柔还很有闲情逸致地想到，他是个楚楚可爱的团子的时候沈清都没亲过他，没想到长成粗糙的男人了反而有此殊荣。
沈清抚摸他的脸，温柔觉得痒，侧过头喊了声叔，沈清骤然收了手，像是忽然清醒了似的盯着他，然后一巴掌甩在温柔脸上，哑着嗓子说：“滚。”
温柔滚出去以后有点懵，觉得沈清奇怪，又觉得自己那一耳光挨得很冤。沈清想得到温柔那是很容易的事，可沈清把人拖到自己身下又莫名其妙地推开。他不许温柔和别人做爱，又不准备自己享用那具年轻姣好的身体。温柔觉得沈清很矛盾，他看不懂。
苏念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温柔低着头挨训，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肩膀都微微发着抖。
苏念头一次看见温柔害怕成这个样子。温柔平时总有些倨傲，心情好了就拿奇奇怪怪的话逗苏念，心情不好就不理人，苏念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在一个人面前这样紧张惶恐。
苏念一直觉得这对养父子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他吃过很多沈清和温柔的瓜，毕竟养别人小孩的杀手头子实在少见，大家聚到一起难免谈论一番。
沈清在外人面前很给温柔面子，温柔又乖巧忠心，大家都
', ' ')('唏嘘说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如此慈孝也是难得。可跟温柔处久了，苏念就隐隐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温柔在沈清面前恭谨得不像话，苏念总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苏念从没跟温柔聊过这些，疏不间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对温柔的家事也没什么兴趣。
温柔听见苏念的脚步声，受了惊似地抬头瞥了苏念一眼，眼角红红的，羞愤里带着点狠劲儿，像是怨恨苏念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过来。
温柔那惊慌的神色看得苏念有些心痛，他不懂温柔和沈清是什么关系，但他能感觉到，温柔很害怕。
苏念过去搭了下温柔的肩，含着笑说：“沈叔叔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再喝两杯吗？”
温柔的肩膀有些紧，搭上去就微微瑟缩着，像怕痛一样。
苏念侧过头对温柔说：“那边鱼缸里新添了几条黄金狐，过去看看？”
面对苏念，沈清立刻就敛了严厉的神色，对温柔笑了笑说：“行了，去玩吧。”
温柔“嗯”了一声，就被苏念拉走了。
两个人并没去看鱼。
大厅里有个贝壳砌的小喷泉，在吊灯下流珠溅玉，温柔蹲在旁边，掬了捧水洗脸。
不知道温柔是不是哭过，眼角嫣红。
温柔把脸埋在冰冷的水里，半天没有抬起来。被苏念看见了那样狼狈屈辱的样子，温柔觉得很丢脸，还有点不明不白的委屈，心里难受得像是吞了三瓶感冒药。
冷水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漏出去，苏念拍了拍他的肩，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温柔擦了擦脸，把手帕团成一团。苏念在一边站着，一句话都没问，不知道是照顾他的情绪，还是不关心。
温柔呆了一会，站起来说：“我要回家了。”
苏念说：“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温柔没反应过来，迟钝地看着苏念。
苏念皱着眉指了下温柔的肩，意思是“你肩膀还伤着，怎么开车？”
温柔愣了一下，倒觉得有些好笑，只有苏念这种小少爷才会觉得那是个了不起的伤口吧？
温柔说：“不碍事的。”
然后他往前跨了一步，凑到苏念耳边说：“谢谢小念。”
苏念的耳朵唰地红了。
温柔心情好了些，笑了笑说：“我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苏念还在摸自己的耳朵。
温柔把车从地下车库开上来，车灯从拐角处扫过去，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路边，冲他疯狂地摆手。
温柔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把车在路边停下，刚摇下车窗来，苏念就指着副驾驶对他说：“坐那边去。”
温柔被赶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苏念扣上安全带，拉起手刹。
温柔呆了半天，小声地嘟囔：“你就这么走啦？迟到早退可不好啊。我不用你送的，真的不用……”
苏念叹了口气，像是在叹息什么苦而不自知的傻子，饱含着哀怒。
苏念伸手摸摸温柔的肩膀，问：“不痛吗？”
温柔盯着苏念看了半天，最后不太高兴地扭过头，皱着眉说：“本来不疼的，你一问，忽然就疼了。”
苏念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温柔侧着头看着窗外，时间长了脖子有些酸痛，可他莫名其妙地心慌，不愿意偏向苏念那边。苏念的呼吸声轻轻地传过来，两个人像是离得很近很近。
温柔的脑子有些乱，漫无边际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想苏念真是个很奇怪的人，沈清也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忌惮苏念，苏念说要看鱼，沈清居然立刻就应了，沈清心里可一点都不愿意温柔跟苏念厮混。
温柔又想到他平时做的业务，苏家在沈清这里差不多是vip级的待遇呢。
沈清和苏家之间维持了很久的合作关系，准备洗白的苏家早就不豢养杀手了，总有些脏活需要别人代劳。苏家底子很厚，是元老级的家族，沈清一个外来者，跟苏家合作难免会处在劣势。地下世界排外意识很重，沈清一个有南欧血统的澳门人，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再分一杯羹，显然是因为有什么人扶持他。
温柔有些迟钝地想到，哇，怪不得沈清一边看苏念不顺眼一边又那么客气呢，年轻轻的苏小念居然是沈清的少东家呢。
苏念开着车，感觉到温柔忽然转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苏念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温柔问：“我叔叔是不是有些怕你？”
苏念实在不知道温柔这是从何提起，困惑地：“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苏念家教传统，对沈清这样的长辈都挺敬重，实在想不明白那个怕字是从哪冒出来的。
温柔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以后，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苏念把他送到家的时候，温柔忽然伸手按住苏念的肩膀，说：“小念上楼帮我换下药好吗？”
苏念没察觉到温柔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点头说：“好。”
', ' ')('温柔隔着衬衣感受到苏念的体温，有什么疯狂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醒过来，像风暴像火焰。他之前一直不敢唐突苏念，因为苏念是苏家矜贵的小公子，因为沈清不允许他和苏念交往，可他现在疯狂地想要得到苏念，想和苏念做爱，想和苏念发生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因为苏念是沈清忌惮的人，是他的法外之地。
他平时乖得像只兔子，可是只要看见一点自由的可能，他就会变成闻见血味儿的狼，疯狂贪婪凶狠，不顾一切地向那美丽的猎物扑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