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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换一个家庭,梁悦颜希望在新家里她不再是一个多余的人。】
梁悦颜空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到自己的过去。从她脱离了以前的生活之后她便很少回想,因为这给她一种自己仍未离开的错觉。
她在故乡长大,在离开前和家人生活在一个叫海城的平静沿海小城里。夏季一到,从南海海面形成的台风总会选择在海城登陆。海城的地下管道系统很糟糕,那时住的房子刚好在海城的洼地,是个平房,门口简陋的瓜棚是她的秘密基地。梁悦颜清晰记得小时候自己拿着个小盆子把倒灌进家里的污水吭哧吭哧一盆一盆往外倒,疲惫的母亲会赞许地摸摸她的头顶。
后来,父母所在单位分了一套房子,她不需要再帮忙倒污水。在她7岁生日的前一天,弟弟在那个家里出生。“独生子女”的政策严格,丢了工作,差点连房子也丢了。父母丢了工作的那一天下着滂沱大雨,她有好多作业没写完,弟弟的哭声和雨声雷声混在一起,她不知所措、心急如焚,门被打开之后她想扑到父母怀里哭诉,但他们第一时间冲进房间抱起了哭得连嗓子都哑了的弟弟。
哄着哄着,两个成年人竟然也哭了起来。
他们哭成一团,梁悦颜站在那里喊“爸爸”,喊“妈妈”,尽管父母近在眼前,她的呼唤没有人听见,连带着淹没她的难过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一个念头一旦在大脑里播下种子,外界的一切相关信息都会被精准捕捉当作这种子的养料,助力它茁壮成长。
梁悦颜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成绩有多好也没有用,做什么都没有用。这逐渐演变成了一个事实,无法被她的任何尝试撼动。
只因为她不是小枫。
如果能换一个家庭,她希望在新家里她不再是一个多余的人。
袁海平的注意力从手机里抽离,他留意到妻子一言不发,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本来上周就要和你说的,太忙了没顾上。”袁海平自知理亏,这男人却非常擅长找蹩脚的借口,“她来了还能帮帮你。”
不,她不会,炀炀出生时那么兵荒马乱她都没露过脸,何况是现在。梁悦颜在心里回答。而且你也知道她不会。
“她过来有什么事吗?”
“和久伯吵架了,说是来散散心,也来带一带炀炀。”袁海平耸肩,久伯是袁红的广场舞搭子,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在几年前谈起了分分合合的恋爱,吵架什么的袁海平见多了,他认为这再正常不过。
也就是不知道会呆多久吧。梁悦颜心下一沉。
袁海平的父亲死得早,母亲袁红一个人把袁海平带大,她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一个本地女孩,事与愿违。从她身边抢走他儿子的不是他考上了大城市的大学,也不是这份让他落户在这里的工作,而是梁悦颜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
袁红并不是一个友善的长辈,在结婚时候的婚宴上,袁红悄悄伸腿绊她,把梁悦颜敬酒时候的兑了水的酒换成了浓酒。袁红千方百计想看她出丑。
袁红就差提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告诉她:“你别想着抢走我的儿子。“
梁悦颜在餐桌前,她没看到厨房里的裂缝。
她感应到了,那道裂缝又变大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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