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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深处,几位主将都在休息,巡逻的士兵也都只是在周围走动,并没有靠近主营帐的意思。
城外那一仗让众人都筋疲力尽,除了几个还在巡逻的人,其他人几乎都在沉睡。
有了城墙的阻隔,虽说夜里几人巡逻的时候也都认认真真,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是城里的通道错综复杂,为了御敌也有不少曲折回旋的小巷,即便巡逻的士兵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依旧免除不了有些地方成为空子。
“快,都跟上。”
黑影的行动很是敏锐,训练的士兵也不过才刚刚路过,黑影们就已经立马从小巷中穿过,飞速往总营地的方向跑去。
身后跟着的一队黑影训练有素,不过就是呼吸之间,小巷中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主营帐的周围寂静万分,除了分散在周围的火把时不时冒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连夜晚的风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领头的黑影伸手冲着几个营帐比划了几个动作,让他身后的人分散开来,分别往不同营帐之中潜入。
黑影们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全部都被掩藏在了火把的破碎声中。
眼看着他们与营帐的距离愈发接近,原本藏在袖中的匕首也跟着拿了出来,在火把的映衬下在暗夜之中闪烁着突兀的光泽。
分别在四个营帐前准备好后,只见领头人一个手势劈下,黑影们立马开始动作,挑开营帐的门帘之后抬脚便往里面迈去。
只是,就在他们将要进去的那一瞬间,几声血肉被利刃刺破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将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一起。
“怎么,想的到大晚上来偷袭,难道就没想到这里有活人么?”
北雎看着那几个已经倒在地上挣扎之人,话语之间还有几分轻松的笑意。
好似他们现在说的并不是有人夜闯营地,而是在谈论风月一样。
地上那些人的呻-吟声自动被北雎忽视,她直勾勾盯着那个现场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现在还在站着的人,缓缓迈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你们倒还真有一手。”
北雎的声音依旧是那么风轻云淡,“这城里的防护我刚刚也算是转了一圈,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能在这种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方潜进来……”
北雎缓缓往那个站在她营帐面前的人影走去,嘴角那一抹笑意始终不下,甚至还加深了些许。
黑影在同伴们倒地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动作,此时营帐周围,除了其他几人的呻-吟声,剩下的便是北雎那刻意放出来的脚步声了。
一步步,一声声,砸在黑影的心头。
“怕不是,”北雎在距离黑影还有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位兄弟是自己人吧。”
明明就是内贼,偏生到了北雎的口中,却依旧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自己人称呼着。
黑影在听到北雎的话之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操着手上的匕首便直接转身冲着北雎刺了过去!
奈何,他的心已经乱了。
舞动匕首的动作失去了章法,只知道冲着北雎刺过去,却忘了北雎的反应速度也不是宵小之辈可以匹敌的。
握着匕首的那只胳膊被北雎抓在了手上,生生固定在两人之间。
战争时期,将士们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吊着一根神经,不敢全然放松。
此时听到营帐外有这么大的动静,还在主营帐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原本在周围巡逻的士兵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立马举着火把要靠拢过来帮衬,却被北雎给伸手制止了。
“烦请小冽和将军将这几个刺客处理了,我有事要与老将军商议。”
北雎的话一出口,只见黑影的突然猛烈地抖了一下,随后就像是泄了气一样,手上的力道也收了回去。
看出了北雎这是有意要单独跟老将军说话,彦冽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个辛贼,继而便招呼着魏凌干活。
“杀了还是收押?”
彦冽往魏凌面前一站,挡住了他投向北雎那边好奇的视线。
若是这城中有专门用来收押的地方,倒是可以考虑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东西。但若是没有这样的地方,那留他们一条命就是浪费他们的时间精力和粮食。
“直接从城楼上扔下去。”
这城中几乎所有能用的东西和地方都被利用了,并没有给战俘留位置。
魏凌扫了一眼北雎那边已经合上的营帐帘子,话语声之中带着气愤,显然是被这一群入侵者气的不轻!
城墙足有三丈之高,从其上将人扔下去,想来便纵是辛贼那边的人过来收尸,也要靠他们身上的甲衣认人了!
彦冽跟魏凌在外指挥士兵们处理那几个依旧躺在地上挣扎的辛贼,同时也开始排查对方入侵的路径。
好好一个打算休息一下的夜晚,就这么被几个入侵者给搅浑,不得不提起精神发号施令。
', ' ')('而至于营帐中的北雎,比上那两个在外面焦虑的人,可是轻松多了。
原本没有对老将军出手,是在暗处看出了这人是另外几人的头目,打算活捉来一番问话。
倒是没想到,等她靠近了之后,才发现这黑影竟然还是一个熟人!
“老将军,没什么想说的么?”
北雎的营帐中很是简洁,不过就是一桌一榻一床罢了。
大片的空旷使得这营帐之中没有任何秘密,同样,也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
清冷的声音传到老将军耳中,让他原本站着的身子佝偻了几分。
“没有,北将军眼见为实,何必再问?”
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老将军也没有做什么无谓的挣扎,直接开口承认。
只是从他那依旧硬气的声音之中,还是能听到他对于这件事儿的不甘。
老将军不说话,北雎也并没有多加逼迫。
对方不言,那她来说就好。
“边境地处偏远,与京师有千里之隔,反倒与辛地腹地更近。宇公不在乎,辛地的主公可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心。”
北雎的目光一直落在老将军的身上,奈何对方也只是一直低着头,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辛地打压,宇公又不庇护,再加上边境这边的地头蛇为虎作伥……老将军另投他主,不过趋利避害罢了。”
没想到北雎不但没有直接让他赴死,反而还说出了他心中的苦处。
老将军的手握紧了些许,最终还是伴随着一声叹息,缓缓放松了身体。
他抬头冲着北雎的方向行了一礼,不再无声抗拒,反倒是把北雎没有说出来的情况补充完整。
“十五那年,老汉方行弱冠之礼,有了拙荆相伴,便被宇公征兵前来边境。拙荆与老汉相敬如宾,不愿一人独守空房,硬是跟着老汉同来。只是边境艰苦,三年后便难产去了。”
提到这里,老将军的眼眶之中盈出了几滴泪水。
“所幸拙荆还留有一子,也算欣慰。只是犬子尚在总角之时,与县令家的下人发生口角起了争斗,重伤难愈,半年后郁郁而终。老汉欲讨要说法,却被拒之门外。当时老汉位卑言轻,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北雎听着老将军的倾诉,垂在两边的手指无意识间摩挲着。
尽管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的眸中却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老将军看了她一眼,倒是自嘲地笑了一下,“北将军未曾婚配,可能不懂老汉的心情。修身齐家治地平天下,齐家尚不能为,谈何庙堂?再者边境之地,也确实如同北将军所言,纵使主公有心打理,恐怕也是鞭长莫及。更莫说,主公几乎从未给过这片贫瘠的土地分毫眼神!”
营帐之中再次陷入沉静,终年埋藏在老将军心中的话终于倾巢而出,倒是让老将军有了几分不用再压抑情绪的快-感。
所有的话都说开了,老将军倒是少了几分最开始的谨小慎微。
“军令老汉熟记在心,北将军打算何时动手?”
没有从北雎的眸中看出义愤填膺之意,老将军说话时候的语气也平和了不少。
北雎的目光从上往下将老将军扫了一眼,随即榻上站了起来,往老将军身边迈了几步,停在距离老将军前面一尺半的距离,盯着老将军眼睛的眸中尽是认真。
“老将军,我虽能说出你通敌的理由,但是原则问题不能碰,地法之事不可犯。”
北雎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蓦的多了几分笑意,“还有,老将军与夫人的感情,我能懂。不知老将军觉得我与小冽之间的感情可是足以让老将军信服?”
虽说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他们二人之间那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感受,老将军并不是没有看出来。
联想到北雎跟彦冽二人到他面前之后的一系列行动,倒是让老将军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
“是老汉愚钝了。”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挣脱了一样。
老将军抬手冲着北雎行了一礼,“祝二位永结同心,老汉先行一步,拙荆想来也等急了。”
言罢,原本就没有从老将军手上查出来及的匕首下一刻便划在他那带着皱纹的脖颈上。
鲜血迸溅到北雎脸上,却并没有让她移动分毫。
待到老将军已经没了气息之时,北雎这才蹲下来掀起老将军身上的甲衣将他的脸盖上。
数十年如一日苦手边境不受辛贼进犯,与地头蛇之间的无奈较量,通敌谋求最后一条生路……
老将军如何,自有后人盖棺定论。
此时需要北雎做的,不过是满足一下老将军最后的心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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