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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在庙门口的东子哈欠连天,心里把那两个外来人翻来覆去骂了几遍,这大晚上的不能回家抱着婆娘睡觉在这儿吹风,真他妈受罪。
这一拖都五天了,干脆点早死早投胎不好吗?
东子觉得村长也是多此一举,那两人怎么可能活?血裔?死在大仙手上的血裔比他们村里人加起来都多。
夜越来越深,东子渐渐抵挡不住瞌睡,靠在门柱子上眼皮耷拉下来。
突然,一声似啼似唳的凄号冲贯耳膜,东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左右张望寻找声音源头,四周寂静如常,枝头鸟雀都不曾惊飞。
阴风吹过,东子忽觉有些发冷,他抬头看了看,压在头顶的夜幕似乎沉了些。
多半刚才睡着了做梦,可别自己吓自己,东子安慰地想着,目光不经意从门缝瞟过,这一眼魂飞魄散。
大仙、大仙神像不、不见了!
东子连滚带爬冲到村长家报信,从睡梦中惊醒的老者似乎十分镇定,一边起床穿衣,一边道:“慌什么?夫人,拿我的装备来。”
村长的淡定自若令东子稍放下心,随即疑惑起来,装备?难道村长还是位隐藏高手?
不错,连他们一直倚靠的大仙都没了,村长还能这么冷静,这就是高手风范。
平时竟然半点都看不出来,隐藏得真好啊!
当他看到嫂子拿着两块方形厚布垫出来,不由更加赞叹,连武器都伪装得如此到位。
只见嫂子半蹲下身,将布垫一边一个绑在村长膝盖上,老者豪气云干地挥手——
“去把大家叫起来,腾两间好点的屋子出来,记住,都老实一点,别想着出头闹事!”
“不就是靠山倒了吗?咱这就去抱一个新的!”
他吩咐完毕,拄着拐杖走过东子身边,嘴里似还喃喃有辞。
“跪姿要虔诚、态度要恳切、感情要饱满,开门见山奉上好处,表达投靠意愿……”
东子当场化作石塑。
凌恪话音一落,辛涣也听到外面的动静,拐杖拄地的声音清楚说明了来人身份,他站起身,眸中冷光闪烁,这些村民与画像是一丘之貉。
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吱呀——”庙门被推开,辛涣神经高度戒备,随时防备着偷袭等手段。
村长是独身一人前来,两厢方才打了个照面,只见他眼圈一红,“扑咚”一声匍匐跪地,语声悲怆喊道:“两位上修大恩大德,救我一村数人脱离苦海,请受小老儿一拜!”
辛涣:“?”
村长声情并茂,涕泪俱下:“我本良善凡民,迫于恶人淫威助其行凶,心中实在苦不堪言,万幸先祖垂怜,令二位上修除灭恶人,实如我之再造父母……”
辛涣:“等一下……”
“感激涕零,愿将财宝尽数奉与二位,乞愿托庇于上修德荫之下,甘作犬马,任凭驱使!”
一番深切陈情,村长双手平伸,额头紧贴地面,长久伏地不起。
辛涣一时间失去言语。
凌恪没被这阵势唬住,面无表情审问:“你把原委从头说起,谁胁迫你们?他做了什么?你们又做了什么?”
村长稍稍抬起半张脸,问道:“上修答应庇护我们了?”
凌恪语调转冷:“先回答我。”
“是,是,”村长惶恐低头,又道,“不过这事儿说来话长,上修这番辛劳,不如移步我为上修准备的居室,再听小老儿仔细讲来。”
庙里的确不是谈话的地方,凌恪微微颔首:“带路。”
村长应声撑着拐杖爬起,转身时老脸痛皱成一团,心想这布垫回去还得再缝两层。
一路上辛涣目光都紧紧黏在凌恪身上,明明面具平凡无奇,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凌恪屡屡转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迎着对方期待放光的眼神,又把话吞了回去。
虽是深更半夜,却每家门前都点了灯烛,整座村子亮晃晃。走到山下,一众村民乌泱泱朝他们跪下,大呼“恩人”。
辛涣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对这仿佛皇帝上朝、百官朝觐般的场面实在不适,尤其对方先前还不怀好意,这会儿转换得未免太丝滑。
舔狗归舔狗,舔得很到位。屋里明亮宽敞,暖烘烘又不气闷,软塌上铺了两层厚绒毯,热茶温度适宜刚好入口……看得出是费了心思准备。
辛涣瞥见凌恪坐下时眉目似乎舒展了一分,顿时看着村长顺眼不少。他们虽然不是身体直接做那事,但意识所历所感同样深刻且不会消散,当时没做清理,凌恪感受上估计还是不太舒服的。
他又不好问,离开遗府两人战力重新拉开差距,辛涣已经怀念起可以凭实力强行把城主抱怀里的时候了,恨不得现在就开始修炼。
村长更加不敢造次,半边屁股坐在硬板凳上,将事情和盘托出。
“从我出生,我祖辈就在供奉那恶人,据说我祖辈的祖辈就是被恶人抓来,我们不能离开
', ' ')('这里,我叔父当年尝试出走,结果没过几天就被发现死在庙里。”
他说到最后一句打了个哆嗦,恐惧并不像伪装,看来的确是有心理阴影。
“那恶人非人非鬼,经常要杀人,要是没有外来人,就杀村子里的,我小的时候,三天两头就有人死。”
“我们也是为了活命没办法啊,绝对不是故意加害二位上修……”
凌恪打断他道:“说细节,你说的恶人是什么身份?用什么办法杀人?人死之后尸体去了哪里?你们用什么办法引诱外来人?”
“这……”村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他叫做风有信,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杀人的办法……我们只要将人带进庙里,他们就会昏倒,一般过几个时辰就死了,尸体都是我们处理,我们、我们没有引诱过……”
“你最好说实话。”凌恪屈指敲击扶手,节奏配和着语声。
“都、都是实话。”村长额上冷汗越冒越多,眼见凌恪目光不善,连忙道,“他、他会给一种灰色珠子,我们把珠子散出去,之后那些人就会过来……我们只害那些抢掠的流匪、或是起了贪心之人,二位上修绝对是意外、意外……”
凌恪转头看向辛涣。
辛涣想了想,他从遗府知晓的信息不如凌恪多,但也有些自己的猜测,不过需要验证,于是道:“大概是意外,我之后和你细说。”
村长刚松一口气,又听凌恪问道:“你们怎么和他交流?他变化过哪些形象出现?”
“我们带上贡品跪拜,说话他就能听到,他有要求也是直接传话在我脑子里。除了供台上的画像,我没见过他的其他形象,不过听说我祖辈见过他的真身,跟我们差不多样子。”村长这会儿老实了很多,说话也详细谨慎得多。
“他杀的人是血裔多还是凡民多?会不会要走尸体?”
“这我们没算过,不过杀血裔的时间间隔要比杀凡民更长,按一个月算的话,血裔杀一人就够了,我等凡民则至少六人。我当村长这三十多年,倒是没有要走过尸体。”村长仔细回忆着说道。
凌恪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村长摸不清他的意思,琢磨片刻,觉得上修应该满意自己的回答,于是小心翼翼道:“恶人害死那些人的身上财物我们都收存在村子里,愿意悉数献给二位上修,只是希望上修可怜我们生存艰难,能照拂一二,上修要是有什么事也尽管吩咐我们去做。”
凌恪清楚他打的主意,摇头道:“我们很快就要走。”
“这……”村长咬了咬牙,“不瞒上修,我打算去城池申户,带着大家举迁入城。之前那恶人施了些手段,没有灰珠外人看不见村子,现在那人死了,我们也没法继续待下去,上修要去哪儿,我们愿意跟随!”
凌恪没说话,辛涣却是摇了摇头,他们是从全教偷渡而来,根本不可能带这一大帮人招摇过市。
村长见这一幕有些绝望,但还不肯放弃:“那恶人其实也留下些东西,都给两位上修。小老儿只有一个请求,城池申户再快也需要半月时间,我村与附近留青山山匪素有恩怨,只希望上修能在这段日子托庇我等。”
辛涣恍然大悟,难怪村长不惜一切代价要投靠他们,原来是怕仇家上门。不过半个月还是太长了,他们本来就在遗府耽搁了几天,凌恪多半不会答应。
他倒是对风有信留下的东西有点兴趣,不过并未表现出来。
“你们没有孟教身份?”凌恪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村长摇摇头:“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又与外隔绝,上几代出生的人就没有身份了。”
“申户所需条件不少,你有把握吗?”
“我祖辈曾是靖城人,牙牌、文帖等物都有留存,之后每一代人出生死亡都有修订族谱,证明齐全,加上足够的财物打点,以及在城内置办产业,应当不是问题。”
“那如果再加两个申户身份呢?”
“再加两……”村长陡然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他不敢多想,隐约觉得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搞不好比山匪更危险。
辛涣侧目看向凌恪,同样没料到他是这个打算。
“应、应该能、能办到。”村长已捋不直舌头。
凌恪点头,至始至终语气都没有起伏:“好,山匪我来解决。”
见村长仍是一副震惊呆滞的模样,他站起身道:“剩下的事明天再说,还准备了其他屋子吗?”
村长连忙点头:“有有有。”
“带我过去。”
“好好好。”
两人一前一后朝屋外走去,等等……正在思考申户利弊的辛涣瞪大眼睛,他就这么被丢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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