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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涣将半死不活的腾山拖到一边,嫌弃道:“老子救的居然是你,你冲上去干什么?”
腾山小口呕着血,眼神一样茫然,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是啊,五纹上修的战斗他冲上去干什么?明明他最怕多事。
刀光枪影纷乱交错,腾山愣愣看有一会儿,眼中精光爆射,脱口而出:“枪术化形!”
什么意思?辛涣疑惑侧目。
枪长八尺有余,枪身并不纯粹是黑色,隐约透着红光,枪头尖端有一道极细裂痕,两边成齿状咬合,连接狰狞血槽,纹路如纂。
这柄“血牙枪”是五级纹兵,刻印氏纹效果只有两种,沉重和嗜血。
邛武横杆于胸前挡住刀刃,左手压下末柄,长枪划过半弧借势上挑,枪尖高速颤动,第二氏纹,“凭风”!
凌恪滑步躲闪,枪尖却如影随形,依然紧追而至,他索性向前趋近,侧身将左肩让给枪刃,刀锋直指敌人心脏。
作为亡命之徒,邛武平生头一遭在别人身上领教以伤换命的打法,而且这人修为还比他高,他被迫回防,看着凌恪毫无温度的眼神,一时产生了种谁才是山匪的错乱感。
他出声道:“我当初不过手上多沾了几条人命,就为上层不喜,阁下的行事作为恐怕所受排挤更甚。”
长刀如魅,从邛武身后劈下,他并不回身,枪杆不疾不徐地向后送出。
“阁下何必为几个后辈大动干戈,他们让你来此可没存好心,就算阁下这次胜了我,也会不断被派往危险之地。”
凌恪没在意他说了什么,邛武虽然刚刚突破,却比一些晋升已久的五纹血裔还难对付,对方一柄长枪,守御可称滴水不漏。
他少有遇到这样的敌手,几乎寻不到破绽。
霜火浮出,在两人周身寂静燃烧,空气震颤出肉眼难见的细小波纹。
“来得好!”邛武大喝一声,枪势陡疾,接连刺出数下,枪影竟悬于空中,凝而不散。
“刀、枪、剑、矛属类被称作古武兵器,古武之术有四重境界,通意、化形、成域,还有传说中的生神,不会错,这就是‘分影化形’。”
“很厉害吗?”
腾山没听出辛涣话里的不悦,一眨不眨地盯着交战两人,准确来说是盯着邛武:“很厉害!能‘贯通兵意’的人都是少数,寻常资质至少要刻苦磨炼十年,更别说化形。”
“不对,他的枪影怎么能留存这么久?”说完腾山又陷入疑惑,半晌恍然大悟,目光愈加火热,“是氏纹!枪术与氏纹浑然天成的结合,果然是高手!”
“你就算要解说,能不能想想清楚自己是哪边的?”辛涣磨牙道。
枪影划破凌恪右臂衣衫,与霜火相撞破碎,发出“哗啦”的清脆响声,有若真实。
邛武趁机而攻,血牙枪从地面斜斜抡起,一蓬沙土在枪尖磋磨旋绕,刀尖轨迹不受控制地偏移,与枪刃对上,纹兵氏纹激发,沉猛力道加注于势,沙土爆发罩向凌恪。
第四氏纹,“浣沙”!第一氏纹,“碎磻”!
风沙在凌恪身上留下细碎伤痕,血丝受到牵引一般飞往枪身,而他半步不退,烈烈白焰裹上枪尖,沿长杆一路烧到邛武身前,后者自知不能被这诡异火焰碰到,但也不甘心再度退避,右足踏前弓步,左掌重推枪柄前出。
“同尘!”
土石震裂,前度被破坏的楼宇又塌下几块,碎屑尽数往邛武身前汇聚,立如竖屏。
霜焰欺及沙屏,从一点蔓延燃烧至全部,却也无法寸进。
两相僵持,邛武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对拼神力,心道不好。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凌恪刚才硬受“浣沙”,血牙枪的噬血一旦发动就不会停下,对方不一定能比他坚持更久。
不过敌手的狠辣仍是出乎他意料,甚至升起一股英雄相惜的念头,他忍不住道:“阁下何必为教派卖命,不如你我一同打下新的基业。”
邛武有底气说这话,纵然这次其他四个匪首死绝,但以他现在的实力,重聚麾下并不难,再进一步还能买夺飞舟去做空匪。
吞噬越来越多的鲜血,血牙枪激动颤鸣,邛武信心渐增,已然觉得胜利在望,于是他又劝了几句,但始终没得到一句回言。
似乎有哪里不对,邛武莫名想到,等等,对方会不知道僵持的害处吗?
就在这时,与枪尖对峙的长刀消失,几道细长白光骤然从沙屏薄弱之处穿透,又于瞬间合为一处,刺向邛武胸膛。
“叮”的轻响,邛武身前无形之物破碎,是他千钧一发之际激活保命纹器。
一击未能奏功,长刀再次分化,数道流光绞向颈项,分影化形?不对,敌人刀术分明连通意都没有,眼下容不得他想太多,邛武惊疑收枪,却听血牙枪哀鸣一声,纹丝不动。
凌恪抬手直接握住枪头,还在血槽流淌的鲜血有氏纹隐现,古修以血脉为修行根基,血脉和血液的玄妙很难用一言半语说清,但绝不是能被轻易吸食的东西。
', ' ')('邛武慌忙祭出一面圆镜,镜中光华散射抵挡飞芒,但这坚持不了多久,他向来只信奉手中长枪,身上携带的防护之物反倒不如其他匪首。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枪刃会为人所制。
邛武想不明白,他的枪术根本没能发挥出来。
被辛涣警告之后,腾山收敛了许多,目光悻然转向凌恪,只看了一会儿却面色尽失。
简直不要命,不,是为取敌人性命,将自身伤势性命也当作筹码算计,而他脸上没有那种搏命徒的疯狂之色,冷静到近乎冷酷。
这一刻腾山从心底生出畏惧,升起与邛武相同的念头,到底谁是山匪?
尘土震扬将斗战景象遮蔽,他犹疑道:“会、会赢吧?”
“废话。”辛涣本来也有一分忧心,闻言却是毫不犹豫。
“我投降。”再不甘心,邛武也不得不承认败了的事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军交战有降者不杀的规束,但现在不一样,凌恪答应了村长解决山匪,何况他杀了对方那么多人,既然结仇就要斩草除根。
“阁下,我投降。”邛武又道一声,但见对方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急道:“我投降了,大哥,大哥你听见没?”
他该不会那么倒霉,遇见个聋子?难道突破之日反成丧命之时?
听到邛武投降,腾山呆了一呆,他想到匪头会败,但没想到落败得这么快。
紧跟着就摇了摇头,这人枪术高明,投降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枪术真的很高明。
想到此处,腾山忍不住高喊:“说点好处!”
话音才落一把弯刀抵上咽喉,辛涣眯起眼睛:“我劝你不要多话。”
他噤若寒蝉。
邛武经受指点茅塞顿开,立即道:“留青山所有财宝都归属阁下。”
白芒簌飒不止,圆镜光华越来越微弱,腾山恨铁不成钢,又不敢继续出言。
好在邛武很快想明白,他死了敌人一样能取走财物,连忙又道:“凝脂木只有我知道在哪儿!”
凌恪微一停顿,转而攻势又急,镜面“啪”地破碎。
生死一线之际灵光乍现,邛武语速飞快地脱口:“学宫那三人被我下了剧毒,若无解药明日必死!”
飞芒在颈间割开一道血口,他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尘暴停歇,凌恪一手仍抓着枪刃,另一手出现一捆金色细绳,神力催动绳索缠绕在匪头身上,又取出一只铜钟,飞到邛武头上撑开虚罩将人摄在其中,这才发问:“你抓了辰寅学宫的人?”
辰寅是孟教学宫之名。
邛武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没死,但动弹不得。
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为此而来……邛武面色一变:“阁下不是学宫之人?”
凌恪没有回答,又问:“你抓学宫的人干什么?”
邛武“哼”了一声:“是他们自己找死。”
铜钟一摇,虚罩向内收束压迫,邛武想起自己的俘虏处境,连忙端正态度,老老实实道:“他们想来盗取凝脂木,应该是为了制作纹器,天工院这些年一直在收集凝脂木。”
“在什么地方?”
“藏宝峰上的石室。”邛武答完意识到了什么,急声补充:“需要密令才能打开。”
凌恪平息神力,淡声问:“密令是什么?”
邛武咬着牙道:“我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阁下非要杀我不可么?”
“现在有仇了。”凌恪扫了眼身侧,山匪尸首未凉。
“没仇!”邛武一口咬定,又道:“我前年离开学宫,去年才落山为匪,和他们关系不深,而且这笔账要算也是算在学宫头上。”
“阁下不杀我,也能多个打手。”他说这话时看了眼辛涣和腾山,心想自己至少比这两个人有用。
铜钟收回凌恪手中,一朵霜火飞至邛武眉心没入,金绳解开,后者恢复自由,摸了摸额头,谨慎问道:“这是什么?”
“命纹。”凌恪言简意赅,“带路。”
邛武心中一跳,这是种几近失传的古老手段,他愈发对凌恪敬畏,知晓自身性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去藏宝峰?”
凌恪颔首,目光回转,辛涣会意上前。
“啊、啊,我就不去了,这里风景挺好,我随便逛逛。”腾山很识时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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