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大口大口涌出血来,那东西浓稠,里面有许多肉沫,脸朝一边歪去。苏逾白伸手贴在他胸腹间,按上两下,道:“肋骨和内脏都被打碎了。”
他话还没说完,吴如虎便气息微弱下去,很快就断了气。好像留他这一刻钟的命,就是为了让他赶过来,把这几个问题向苏逾白交代清楚。
这死相如此凄惨,阿竽空呕了几声,只是白天已经吐过一番,所以只能吐点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她惨白着脸道:“这……这……”
苏逾白淡声道:“知道怕了?”
阿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而跺着脚,叫起来:“我只是来服侍人的!不是来送小命的!碰上这些事来,还不如当时就让我流放到北边去!”
“你现在也可以走,”苏逾白说,他抬起秀长的眼,他的眼睛比寻常人要更黑白分明,清凌凌好像一笔山水,看着便含情多思,很是温柔隽秀,只是此时冷凝住,浅浅覆了一层薄冰,“虽然今日之事无关紧要,可长久在我身边,总会发生些不测的。”
他又打了个响指,没有人应他。苏逾白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血红光泽,抵在唇边吹了一下。
阿竽看到哨身震动一下,显然是发出声音了,她却什么也听不到。正疑是个哑哨,苏逾白已经放下哨子,恍若无事一般将它收回袖子里。
冷风从庙门里吹过,灵牌前的烛光闪了闪。阿竽似乎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逝,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极重的血腥味,腌透了一样,连碎成渣的老吴和他比起来,也算是喷香了。
苏逾白轻声道:“杀了几个?”
伏肆的声音传过来:“十三。”
苏逾白走出庙门,路前就有三具尸体,堆在一起,一个手里还拿着火折子,稻草散了一地。都是喉咙被干脆利落地一把割断。再往后,就是一片凌乱的血脚印,有人见势不妙往回逃,被追上去一刀一个,尽数砍死。下手迅速,为了效率所以不讲究整洁有序了,人被很快速地处理掉,有被劈掉脑袋的,有被一刀穿心的,有被避开肋骨,从肚腹斜劈成两半的,乱七八糟青红黑白铺了一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庙门口张望的阿竽,那个角度看不见什么,她脸上浮现出恐惧的好奇神色,看向夜色里。苏逾白说:“呆着别出来。伏肆,你过来。”
没人出现。
“先前的命令作废,”苏逾白沿着那条路,熟视无睹地往村里走,“跟在我三步后面。”
一路都是死人。走到村子里时,月光洒下来,苏逾白分明看见一个浅浅血脚印印在窗台上。他转头,黑衣青年的衣服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已经湿透了,重重地搭在身上。
那张银面具微微偏过去瞧着苏逾白,目孔里透出一点期待的黑色闪光,右下巴上那个“肆”字沾了鲜红的一个圆点,半凝固在皮肤上。
苏逾白看着那个鲜红的圆点,忽然觉出深深的疲惫和厌倦。一种想脱身但被纠缠住的感觉绳索一样捆上来,他自以为已经斩断,但荆棘重新长成熟悉的束缚,再次缠了上去。
他要再一次把它们撕裂开,如果根系长在血肉里,就连同肢体一起剔除。如果已经扎进骨髓,那就放一把火把全部都烧干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杀了准备放火的人,然后还进了屋,把睡在床上的人也杀了?”
伏肆道:“只杀了男人。”
他居然会用“只”,苏逾白莫名奇妙地想笑,尸体也开始学着读脸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个村里,”他道,“除了男人,还他妈的有什么人?”
“老人,”伏肆居然答得很快,“小孩。”
“是了,”苏逾白点点头,“你还知道把青壮年都杀了,然后留老人和小孩饿死。是不是啊,菩萨?”
那张苍白而线条优美的唇抿紧了,苏逾白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一星点的情绪波动。“没有都杀,白公子吹血笛,就住了手。”
他停顿片刻,又道:“他们要烧的是宗祠。”
“所以?”
“吴如虎不敢擅作主张,要烧前男人先投了票,”伏肆说,“吴如虎说那块玉佩可以把他们老婆都赎回来,所有男人都同意。”
他脑袋又歪了一点,似乎发现苏逾白依然很生气,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杀芸娘,白公子治过的人。”
“所以我得夸你听话,”苏逾白嘲弄道,“不过你幸亏没有杀她,否则,绝不是上次那样给你浅浅纹个花了。”
芸娘知道重要的线索。怎么会有人和他有一样的分野佩?这玩意,周越琰给他挂上时,拍着胸脯保证全天下都只有四块。分别雕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上四大神兽管着四大星天,地下便有四位重臣助他理着四大州部。他手里这块龙佩,无论去哪家官衙出示,都如圣上亲临,要兵有兵,要金有金。便是叫一品大员当场自裁,亦无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其余三块,虽然没有这样的权势,也说明皇命在身,是高贵的钦差老爷。那三个家伙,都在京师里老老实实地干活,哪个不长眼睛,富贵地里有女人不睡,千里迢迢,跑来扬水城嫖野鸡?
而若有人伪造分野佩,在外作乱,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
他揉了揉额头,循着记忆,走进吴如虎的家门。
一进去,只见一个人影在梁上荡着,女人身上赤条条的,吊在梁上,底下是一个踢翻的小板凳。她舌头都吐出来,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孩子,都凉透了。最后一个喉咙上插着一把寻常绣花用的剪子。
地上还有落着两条断胳膊,吴如虎的。
苏逾白顿在那里。
“你没杀?”他好久才说,“你像恶鬼一样,当着她的面把她丈夫胳膊削了,又把他拖走。这家里只靠着老吴,这样一来,她能不带着孩子寻死?”
伏肆蹲下去看那几个孩子,道:“这剪刀扎得很准,直接割断喉管。”
苏逾白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你的意思是,技艺这样精巧,所以是你做的喽?还是说,这里苦心孤诣地潜伏着个绝世高手,你一走就冲出来杀了他们,伪装成自尽,而且一直没给你发现?”
伏肆沉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苏逾白道:“给你个解释的机会,把那个女人放下来。”
伏肆提气跃起,足尖在桌上微微一点借力,已经跃到梁上。他冰白的手在芸娘颈上一抚,当时便顿住。苏逾白瞧见那张银面具贴在死女人的颈后,好像在看着什么。
然后他跳下来,轻声道:“确实为上吊自尽。伏肆办事不力,恳请厂公责罚。”
那女人的尸体还在梁上慢慢地晃着,转了个圈,背对着他们。苏逾白眯着眼睛,瞧着上面紫红肿胀的一圈勒痕,轻轻哼了一声。
他意味不明道:“把血瓶给我。”
伏肆那露出来的下半截脸登时更白了,但是还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青瓷瓶,递给苏逾白。
苏逾白接过去时,发现那骨节微突的细长手指居然在颤抖。
伏卫也会怕么?他想。
不如说,为了让伏卫什么都不怕,所以将他们的所有恐惧,都提前转移到了这个小小的瓶子里。
他拔开那个被摩挲得很光滑的木塞,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只有三颗小指大小的红丸子,红得像血一样,散发着甜腥的气味。放在青瓶子里,猩红翡翠,真是眼熟的配色,简直讽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算你运气好,”苏逾白说,“只有三粒了,那就停药三天吧。”
他把那红丸子尽数收进手心,那瓶子抛给伏肆。
对方很迅速地捏住了。明明看着苏逾白全都倒出去了,可他又打开,不死心一样往里面悄悄看了一眼,这动作就简直有点可笑了。当他再把瓶子收进怀里时,他的尾音显然有点不稳:“厂公,那卑职……我这三天,就不能伴在公子左右了。三日后,再来效劳。”
“谁允许你走的?”苏逾白笑道,“这三天,你哪也不能去,就乖乖跟在我身边。”
伏肆那本来就颜色淡的唇上多了一条白色齿痕:“我怕……我怕会伤到公子。”
“哦?”苏逾白挑眉,手摊开,那三粒血丸便在伏肆眼前一晃,“看好了,这玩意就在我这儿,你若有胆子,便过来抢吧。若真伤到我,下个月的份量,你就别想要了。”
紫红勒痕,舌尖外露。
明明就像他开始说的那样,真他妈的有高手在悄悄潜伏,芸娘是被人勒死的。
这小尸体,到底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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