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的国祚社稷……乃至天下万民,别瞒我……”
也许是天下万民这四个字触动到了虎妖,山君开了口。
“你会以一天一年的速度衰老下去。”
那只莹莹如玉的手依然在魏帝的黑发中穿梭,顺滑得撩起一截黑绸般的青丝。
多漂亮的头发,可……“它很快就会失去光泽,变得又枯又白,梳子一沾就会顺下一把。”
“……”
还有这张……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脸,也……“会松弛皴裂,变得皱皱巴巴。”
“这里、这里、这里,都会留下刀刻般的凹壑。”
随着山君古井般清冷的嗓音,他的手指也转而抚上了李应聿的脸颊,依次点在他的额头、眼尾、鼻下唇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在魏帝无限放大、颤抖至极的惊恐眼神中,他无情的批下了帝王最后的终局。
“至多两个月,子体就会衰老的不成样子。”
光是想想……都叫人绝望。
……肉身已经大着肚子、断了首,死状凄惨极不体面,他都没脸用这副淫荡肉身入葬皇陵,
难道……连最完美的仙身……也要以最难堪丑陋的姿态死去吗……
他想长生,大半就是为了不老!李应聿怎么能够接受……一个白发苍苍、佝偻萎缩、牙都掉光的自己。
“朕可以死……但不能这样死……”
“山君……朕就想体面些……你难道就不能给朕一个体面?”
这人还真是很难评,与其担心自己死的不体面,不如想想死的时候痛不痛苦。
山君摇了摇头,他倒是想给他一个体面,可是上苍天道,大概不会愿意:“若你经历过天罚雷劫,或许老死……算是一种体面的好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果然糟心事要么不来,要来就是一茬接着一茬,魏帝这次不攥山君的衣领了,该攥山君的衣袖了:“……什么天罚?!什么雷劫??!”
“能聚紫气的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天不会认。”
“非天命之子,居天子之位……必引天雷歼之!”
“山君!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是父子乱伦,天打雷劈,有歹心的人又不是他……这老天真是不长眼,怎么不去劈一劈该劈的人……
李应聿吓得脸色惨白,也没比榻上自己的尸体好看到哪去,他都想扯出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种昏头的鬼话来汲取山君的同情了。
谁知李廷璧是真的很“善解人意”,这就给出了第一个折中的办法。
"和本君回翠微山,让太子承接紫运,便不会降下雷劫。"
这话李应聿当然能听懂,但他做不到,因为他没法放下一切,让他老死在山林?在那鸟不拉屎没人伺候的山沟沟里蹲着,和一大一小两只畜生作伴……那他宁愿蹲在皇位上等着被雷劈死。
……于是山君给出了第二个折中的办法。
“以炉鼎之术,吸取太子气运填补己身,便不会降下雷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靠!朕没听错吧!
魏帝惨白的脸一下子又从青变了红,给儿子干已经让他老脸蒙羞了,现在让他给儿子做炉鼎???这怎么能行!
何况他自己把自己霍霍到了这种尴尬境地,不就是因为不想和亲生儿子乱伦吗……现在怎么逻辑都成闭环了呢?!
“我李应聿就是老死!被天雷劈死!劈成一块碳!也不可能给他李彦做炉鼎!”
说到最后的炉鼎两个字,李应聿都快咬碎了一把银牙。
但山君真不惯他这臭毛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等死吧。
山君觉得“夫妻一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等哪天,雷真的劈下来了,吃了痛了他才能知道乖。
谁知李应聿还挺会融会贯通的,经山君这两个办法一激,他自个儿想出个挨千刀的阴损法子来。
不就是失了肉身,聚不了紫气吗,那点气运算得了什么?他皇城龙脉下的气运更盛,那可是山河地脉、万千生灵的气运。
何须吸李彦那点仨瓜俩枣的精气,不如直接取龙脉的,反正光他一人吸个一年半载……应该也吸不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有没有想过动地脉的后果?山岭会崩裂、长河会咆哮、土地会震颤。”
“你的百姓会死于旱涝、高温和雪灾!”
冷情的道人此刻像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明明语气平静却蕴藏着滔天的怒火。
“人皇陛下,难道这些都无所谓吗?”
李应聿撇撇嘴,心里难免有些心虚,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必须抓住最后的时间才行。
“朕保证,保证就一年,朕把后事都料理好,绝不给百姓们添麻烦……你可以监督朕……”
许久,久到李应聿都觉得山君不会答应了,可他却忽然笑了,山君平日里不常笑的,这会儿那笑容让人瞅着都有点脊背发凉。
“好啊,这是本君,最后一次帮你。”
“……”
是以永康年间的又一个腊月,冷的邪性,比往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甚至是大魏建国以来所有记载的雪月都要难熬。
明明已经到了年关,晏京城里却没有一丁点要过节的喜庆,家家户户闭门落锁。天地间皆是纷纷扬扬如鹅毛般的大雪!
明明是盛京风流之地,大街上却见不着几个活人,每天清晨,京兆府的官差们就会拉着车沿街走巷的跑一圈,总能捡到十七八个饿死冻死的乞丐。
位于朱雀大街第一列的安仁坊,作为晏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富人区,最是应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地方。
达官显贵们最爱团建的霄云楼,这会儿三楼最便宜的雅间里,几个衣着朴素、一看就和人间富贵地格格不入的官家老爷们正围炉吃着火锅。
主位上嗦着羊肉粉的硬朗男人,虽然没有穿金戴玉,但一身器宇轩昂的阳刚正气,放到人群里也是最打眼的一个。
谁都知道他的大名,这可是当今国舅爷,刚从边防回京述职的镇北侯钟缙。
可这位战功卓绝的皇亲国戚却低调极了,两眼不关心热气腾腾的火锅,却瞅着玻璃窗外白茫茫的雪天。
他是越吃越没滋味,连最爱的羊肉粉……都觉得不如关外大营里自己下的香。
“登子,城外形势严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被叫做登子的年轻人是钟缙的副将,忙不迭咽下了嘴里的肉片,立刻回了话。
“大帅你是没看到,这两天又聚了许多灾民过来,现在少说也得有个大几万人在雪地里躺着。”
坐在他左手边的白衣青年人也叹了口气:“这老天爷不长眼,前些年盼着它降雪都求不来,这会儿……倒是玩命的下。”
钟缙确实没法出城亲自去看,毕竟魏帝疑心深重,再被谢宣那帮子丧心病狂逢人就咬的疯狗们缠上,他要是胆敢无诏出城,早上去,下午就得进诏狱。
所以他才愁啊,这好好的大魏、好好的国家怎么就能被造成这样。
今年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大家伙儿的日子都难过极了,这边闹灾、那边起兵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大半地方都秋收绝产。
老百姓们交不起税,落在官差手上也是一个死字,不如收拾细软躲出去十天半个月的再说。
可这些被迫成为流民的百姓们何曾会想到,到了腊月还能撞上百年不遇的雪灾。
这会儿又冻的冻死!饿的饿死!剩下半条命聚到晏京城郊的都算是得天庇护的幸运儿了。
他们想的也没错,毕竟天子脚下,魏帝就算再混蛋,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子民们在家门口挨饿受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朝廷也不算太荒唐,倒也不是没做准备,但灾民数目远超预期,粮食棉服根本不够用。
钟缙何曾不知道这些,身为封疆大吏,他虽然三年五载都不见得回京一次,但对于自己那越活越糊涂的妹夫却很是了解。
李应聿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若国库尚有余粮,他们这些边防军不至于半点粮草都要不到手里。
皇城外都尚且如此,更别说皇城内了,回京后他也听说了很多,其中就有圣上为了造新宫,拖欠文官俸禄不发,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大家伙儿都不奢求“腊赐”了,能把欠下的薪资补齐就算陛
下大恩大德、铭感五内了。
指望底朝天都倒不出金豆子的国库去救灾?钟缙自己都觉得不太现实。
可就算太子、贵妃、信王……所有李姓宗室全都开了私库赈济,十几万张嘴,怕是也不足够吃。
何况占大头的太子……压根指望不了半点。
钟缙这个当舅舅的,得有小三年没见大外甥了,一回京就想着要去东宫看看。
可太子不知犯了什么事,又惹毛了他爹,关键是他爹也不给百官众臣们一个清楚的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圈禁太子就圈禁太子,别说是太子的亲舅舅,就算是太子的亲小姨和亲弟弟,没他亲爹的旨,谁都别想进去瞅一眼。
甚至东宫大大小小的官员、上上下下的奴婢侍卫全都换了个遍。
本来,东宫算是所有文臣清流们的指望了,可现在眼瞅着太子自己都要保不住自己了,还怎么巴望他挑起赈灾的担子。
但总得想想办法,帮城外灾民过了年关吧……
“现在有贵妃娘娘和信王殿下看顾,城外一天施粥两回,勉强饿不死人,但……这雪要是再下下去,不饿死也得冻死了。”
听完属下说的话,也喝完最后一口羊肉汤,钟缙起身走向了被窗户封死的月台,伸手抹了把被水汽蒙住的玻璃,擦出一片隐约的圈,透过那个圈正好能望见不远处的禁宫。
登子说的没错,可这雪……何时才能停呢?
这雪……
直到腊月三十……除夕夜,依然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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