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如自己定制一个,就算走点后门加一条擦边故事场景也比这费用低。
不是钱的问题。是那太没意思了。
说话间他们未曾发觉校园的园林工作做得没怎么完善,几团青栗子从头顶滚落在泥土中,毛喇喇地扎在女孩的皮肤上。事办得没花多少时间,完事以后皮带解开的人伸手探向女孩后颈,开关摁下,它像是死了一样。
董殷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的闹市区,那儿仍然离学校不远,临近放学时刻会出现的车与人正在汇集。那个女孩她不认识也没见过,董殷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碰上一位或几位等小孩等到天黑的家长,她像一条软毛巾一样颤抖着挪向电线杆,稍微支撑片刻自己的身体。这是怎么了?有人开始皱着眉头观望她这儿的动静,扯了扯同伴的衣服示意他们看向董殷,有人靠近试图伸手探寻董殷的后颈开关,他们多半是把她当成谁家故障的机器人了。董殷试图甩脱麻烦,亮出自己的消费者身份牌低声说没事。静脉识别后他们放了她走。她步行回住所时强烈的日光仍然在碾压她的脑子。
将近晚六点董殷在冷下来的天光中抵达了住所。一点星芒浸泡在天尽头的余晖里,董殷觉得皮肤仍然很烫,她吹着风,看着霞色逐渐下沉到地平线更深处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董思思没有回来。她即刻头脑发冷,不是那种清凉的冷意,而是更接近于油脂凝滞的感觉。
董殷起身把灯摁亮,然后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吃,直到窸窣的钥匙响声开始捅着锁眼。她听见半杯西瓜汁在杯子里晃荡的熟悉声音然后发觉自己的右手在颤抖,“为什么,这么晚?”为了自己不要显出过于暴戾的样子,董殷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肉以平复自己太冲的语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去了实验中学后山野采,最近下雨,出来了好多中扁!”十一岁女孩似察觉到不对劲,但因为很雀跃,没怎么在意,掸下鞋帮上的泥土,将装着中华扁形锹甲的盒子小心地放到一边,盯着它们一张一合的大颚出神。
“跟你说过多少次计划外的事情要告诉我行踪?”董殷话语间仍然带出了些颤音。她知道董思思表现出这样是因为她不是那种受过精神凌虐的小孩,仅仅一句语气不对的诘问并不会令她即刻绷紧神经、谨慎小心得就像即将被放入斗兽场的奴隶。她把她接来同住时就已打算至死不要改变这一点,但现在她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天黑得快,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我强调过很多次,你不知道吗?”
“是山里信号不好。而且我是和子珺一起的,我们有两个人。”董思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对这样的愤怒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得好像这是什么完美的打算。”董殷冷冷地说。
“姐,我只是这次忘记了。”董思思再次出声争辩,语气中带了点不服气的鼻音,一道眼泪划过她用了点力抿着的嘴角。然而她看见董殷抽出了笔筒里的长塑料尺子,紧紧握着它的指节用力得发白。
“去靠墙根站着,面对墙壁,不许回头。”董殷说,“你不记住,我会让你记住。”
董思思很快哭了起来,董殷站在原地等待她听从指令,一脸漠然。待小女孩站好后,她毫不留情地拉下了她仍沾着泥点子的校服裤子,尺子狠力抽到了她的光屁股上,十几道印子伴随炸响重叠成一片肿痕。还没有多久,董思思就拎着校服裤子边儿跳到一旁,马尾辫在脑后甩了一下,然后大哭出声。
董思思不是那种经常捱打的小孩,因此一柄塑料尺的恫吓就能让她哭哭啼啼的,但她对有关疼痛的假想没有畏惧,她只是接受不了她的姐姐这样严肃,这样凶。想到这一点,董殷只觉得无比心痛。“转回去。”她的命令很硬很冷,几乎是声色俱厉的程度。
董思思全身下意识地一抖,眼里很有些不可置信。她收回目光,低下头,眼泪一滴滴砸在了地面上。
董殷怔怔地握着塑料尺,手掌边缘被硌出两道惨白的印子,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她看着董思思面上呈现出的千篇一律的惊惧,这神情与小学后门绿化植物丛里那个女孩脸上的神情相属——如出一辙的紧张委屈,紧紧攥着衣物边角,试图捂盖自己肉体的双手,她们的脸此刻重合在一起。只要不是过于疼痛,十一岁女孩的害怕不会采用太多不同的表现模式,即便过于疼痛,反馈也永远无法达到刺激的上限,因为她爱她,她认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让她达到这样的上限,所以当初没想过在设定添加高等级的疼痛反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董殷突然觉得支撑着她的骨头十分沉重,重到让她无法动弹——董思思会知道董殷是在因为她是她的妹妹而哭,但机器人不会知道董殷是在因为它是机器人而哭。她的愤怒,她的恐惧,她的心痛,她那贯彻九年的迷茫与痛悔——她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姐姐,我知道错了。”董思思的声音还未变调,只是夹杂着寻常抽泣的鼻音,像是在不完全地撒娇。
这微弱的害怕还未展现完全时,董殷吐了,她跌跪在地捂着胸口抑制不住地干呕。随即监测仪检控到异常,工作人员前来带走了机器人。经过询问、调查,知悉事因后,亲子之家向董殷支付了额外的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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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的心理疏导后的董殷仍然住在私人场景,她的旧相识用关系在K024上为她找了一个财务的职位,于是她就这么在亲子之家更真实地居住下来,每天照常上班,直到傍晚董思思放学回家的剧情开启后她正式开始她的生命。有时董殷觉得机器人与董思思越相似、当下的日子与曾经的时光越贴合,自己就愈发是在将自己独有的记忆、将董思思独有的遗物交付给了旁人,喂给了一张不断吞吃着活人感情的机械巨口。她对自己感到愤怒,却毫无办法。她想不明白这算什么,但她更多的时候不愿再去想了。
董殷有时能觉察到自己身上存在着一部分可怕的清醒,因为有这部分清醒,她才敢于肆无忌惮地继续在这颗孤星上沉溺。但这样的时刻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了。认为董思思死了、认为她活着董思思就是活着,这两个对立分明的观点因亲子之家而长久地萦绕在董殷的脑子里,纠纠缠缠,不知何时是止期。她的未来已浓缩在了九年前她刚买下这处蜗居时的那通对话里:你猜怎么着?我全款付清我的第一个落脚点了,全,款。……唷,非要搬来住?那你睡上铺。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就你这个小笨蛋,我都怕你半夜下床摔了,又敲诈勒索我一些别的什么。
“你的死亡赔偿金我全给了爸妈,我们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今后我算是赖上你了。”这天晚上董殷侧躺在私人场景的沙发上,看着机器人说。
“嚯!那你往后都要睡上铺!不许反悔!”机器人半卧在床边挺起上半身,挑起她细细的眉毛。她无法对没输入过的概念作出回应因而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十足孩子气。
董殷嘴唇嗫嚅了两下,终究想不出一句符合完整拌嘴流程的拉扯,因为她能做到的事情只有看着她的妹妹,露出一个失而复得的、再纵容不过的微笑:“行。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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