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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璧西只给面前的肋排施舍了半分心思。这并非是因为商谈饭局的重点在于商谈而非饭局,商谈的部分早就连协议都签完了,只是此次合作的对象太有价值,又是个挺小的贵族,表达席长庆重视之意的最好办法,就是和对方吃顿饭。
问题是,这顿饭对雄虫来说,即是荣幸,也是折磨。席长庆那副低着头谁也不理,只是以极其缓慢的动作切肉,又阴沉着脸把食物送入口中的模样,让雄虫执刀的右手没一会就发起抖来,餐刀撞上盘子的声音让雄虫更害怕,抖得也更厉害,席长庆还要拿冰冷的视线斜瞥他一眼……
把九分半注意力放在雄虫身上的江璧西赶紧给对方添上酒。
“毕少,这酒可是今早才从运输船上卸下来的,梗河的特产,您可得赏光多喝点。”
雄虫感激地看向他。“谢谢…”
他坐在下首,能清楚地看出正对面他老板的紧张程度实际上已经超出了雄虫,他在桌下狠狠踹了吴麒康一脚。好在后者对虫族浩如烟海的大小贵族的八卦一清二楚,张口就能来:
“听说毕少您有个雌虫兄长入宫了,恭喜啊。”
雄虫于是得意地笑起来,开始与吴麒康攀谈,他老板也不动声色地吃得更快了一点。
席长庆的飞行器就等在餐厅外,侍卫拉开飞行器门,就到了他和吴麒康最喜欢的保留节目时间,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三十度鞠躬,大声道:
“大人慢走!”
不明所以的雄虫赶紧跟着鞠躬。席长庆狠狠瞪了他俩一眼,但也只能矜持地点点头,转身上了飞行器。
江璧西死死咬住内侧唇肉。他和吴麒康的赌注如今已经升到了五千信用点,就看谁在这种场合下先忍不住笑场。
一直等到飞行器升入空中,他俩才直起身,雄虫哆哆嗦嗦地从胸前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劫后余生地问:
“我没做什么冒犯席二少的事吧?”
江璧西满脸堆笑。“怎么会呢,老板对您可是赞不绝口,他还特意吩咐了,以后有什么好事,都会优先考虑您。”
这么一说,雄虫脸上就浮现出傲慢之色,江璧西已经能想到他回家之后会怎么跟人吹嘘了。他和吴麒康把这尊佛也送上飞行器,后者摆弄了半天终端,抬起头看他。
“有人约我去兰径喝酒,你去吗?”
“不去,我要回家。”
“今天可能由不得你不去。”吴麒康笑得不怀好意。
江璧西皱起眉。“我不想去,谁能让我去?”
话音未落,一条消息已经从他终端里弹出来,是席长庆发的。
「跟他去,别让他再耍酒疯了。」
江璧西翻个白眼。自从吴麒康上次喝醉酒以后,在席长庆办公室外声泪俱下地表忠心、立毒誓,等席长庆回来又死死扒住人家的鞋要跟老板拜把子,席长庆就规定,绝不允许这家伙饮酒无人陪同。
跟江璧西不一样,吴麒康是个挺有分量的贵族。吴家是席家的家臣,而吴麒康毫无疑问,是离继承权十万八千里的三子,还非雌君所出。因此,当他被扔给席长庆时,雄虫立马成了席二少最忠实可靠的下属。且比席二少强一点的是,吴麒康的雌父同样出身名门,他的外祖父又不介意给他一点助力。
虽说他和吴麒康被称为席长庆的左膀右臂,但他没有半个贵族头衔,除了席长庆圈子里最核心的那群人,和只要打着席二少名号就能被唬住的平民外,谁也不把他当回事。而这样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每当席长忻想给他弟弟的手下找不痛快时,倒霉的只会是吴麒康。
约他这位倒霉同事去兰径喝酒的,正是吴麒康雌父那边的几只雄虫。几人轻车熟路地去了二楼的卡座,前头视野开阔,能看见楼下的演出,又有很多遮挡物,不会轻易被外人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吴麒康纯属客气地把点雌虫的菜单递给他,他摆摆手,后者就跟其他雄虫凑到一块,叽叽喳喳地点评起来。
他的任务只是把烂醉的雄虫们塞进回家的飞行器而已,他挥手叫了杯柠檬水,挪到沙发遥远的另一头,打开终端决定再写几份文件。
楼下入口处走进来两只雄虫,为首的那只音色尖锐刻薄,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加上招待雄虫的侍者一口一句“殿下”,江璧西不免好奇,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陈东东那张阴郁的脸。
只不过,趾高气扬咄咄逼人的并非是陈东东。他站在被人称作殿下的那只雄虫身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江璧西以前上学时,偶尔会遇到的,总被人欺负而显得懦弱的男生。他身前那只雄虫倒是轻松自在,江璧西听到他说:
“给我这哥哥叫几只魁梧的雌虫来,要你们店里最高大健壮的,他就喜欢这一款。你说是不是呀,哥哥?”
陈东东却没像平时被他噎住那样瞪雄虫,仍然低着头,强迫自己笑了一下。
“是。”
“陈东东!”他趴在栏杆上挥手。
陈东东诧异地抬起头,这下真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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