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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泽结束,洗礼开始。
经过长年累月的驯化,无信仰者早就所剩无几,是以福泽结束后,除了秦宜,居然没有无信仰者要入党。
但还是很多人留在中心花园接受洗礼,因为想重新受洗。甚至不少海党前脚拿走海神馈赠的珍珠,转头就走进了冰党和空党的领域打算换一位真神信仰。
偌大的中心花园被三条灯河般的分界线劈成三块,分明的三个区块里,海神面前只剩孤零零一高一矮两人还站着。
“咳咳咳,咳咳咳咳!”那个颀长的高个正躬着腰咳嗽,像是有肺部疾病,他咳嗽间伴随着的沉重艰涩吸气声,呼吸时嘴里也不见热乎的白气。
矮个抬着头看着高个,黑瞳里担忧满满。
和爱人接了个短暂的重逢之吻,秦宜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撩安加的衣帘,在里面看见两条清晰又笔直的长腿,他才确定自家的大漂亮鱼真的变成人上岸了。
但两人黏糊了没一会儿,安加就犯了呼吸困难症,显然离水对他造成的负担很大。
“怎么咳这么厉害?”秦宜低声问安加,猜测“是不是离水太久了?”
两人拢在袖子的手紧紧拽在一起,安加的手冰得像冻结的海,肌肤触感硬得像鳞片。
他幽绿的圆眼盯着秦宜看,闻言抿住唇点了点头。
秦宜听不懂人鱼语,只能和安加用简单的眼神和点头摇头沟通。
“你认识海神,”秦宜看了眼前边笑容和善的海神:“我们找他帮忙把你送回海里?”
安加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呼吸声沉重地拉着秦宜往海神面前走。
他走得很拖沓,像是双脚离不开地。
海神静静看着两人走近,从水里捞了颗深黑色的珍珠握在手里,笑容弧度刻在脸上般一动不动。
把秦宜送到海神面前,安加用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秦宜被冻红的眼睛,松开他的手,转头向空神的领地慢慢踱了过去。
安加去空神的领地做什么?
手背还留着被握出的红印和余温,秦宜刚想跟上去就被一只手臂拦住。
“可怜的迷失之人,”海神抓住秦宜的肩,强硬地掰住他的脸面对自己:“接受完海神的洗礼,你将永享海的馈赠。”
语毕,海神将手心的黑珍珠用力捏破。
噗呲一声,温热的,带着和血液同样味道的腥气和温度的稠液溅了秦宜一脸。
感觉像被砸了颗鸡蛋在脸上,那触感恶心得秦宜下意识抹了把脸,急急瞥向空党那边:“洗礼结束了吗?”
“是的,”海神微笑着点头:“你已经成为海神的眷属了。”
“谢了。”秦宜连忙往安加方向跑。
刚跑半步,就听到圆盘顶上传来一声慵懒的轻笑声。
三阶圆盘的最顶端,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
男人双手插兜,手腕上随意挂着一件铁灰色西装。里边穿着件白色衬衫,袖子捋到手肘,左翻领的花眼上插着一片银杏树叶,印着玫瑰暗纹的紫红色领带没系,松松垮垮搭在胸上。
他站在圆盘顶端,居高临下睨着正在轻轻咳嗽的安加。
“哈。”男人低低笑道:“真有意思。”
这沉朗的声线和轻佻的吐字方式秦宜很是耳熟。
——这是空神?
怎么看怎么都只像个不好好穿衣服的社畜啊?!
秦宜看着空神,怔怔跑了两步,脚尖将将越过埋着灯的信仰分界线,就看到打扮极为格格不入的空神偏过头,侧头瞥了一眼他这个越界的海党。
“入党三周内不许重新受洗哦。”
一片银杏树叶卷着雪刮来,被阵莫名其妙来的寒风吹退回海党的领域,秦宜睁大了眼。
空神赤脚踩在冰盘上,一头漆黑的碎发,青绿的瞳孔仿佛藏着盎然的生机,对秦宜笑得春花烂漫。
那张轮廓俊朗的脸——赫然和安加一模一样。
——江子问?!
看这漫不经心的作态,虚伪的假笑,秦宜第一反应就是这变态阎王又来下海折磨他们反黑小组了。
秦宜颇为不安地来回打量对屹的安加和空神。
看到这人他就忍不住猜测上个世界安加和游子审对上这阎王的结果。看这高高在上的空神,满脸假笑的海神,一上岸就虚弱成这样的人鱼版安加……
大概率是输惨了。
不等秦宜多想,空神收回视线,饶有趣味地看着安加:“居然有条人鱼想成为我的眷属。”
他话音一落,圆盘下茫然的受洗者们便蓦地一惊,逃也似地退了许远。甚至有几个手里捏着还热乎的珍珠的前海党见状,直接放弃了转信空神的打算,匆忙逃向了冰党的领域。
仿佛走过来的安加是个传染力极佳的可怖病毒,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个真空圈。
人鱼怎么了?不是很亲人吗?至于这么躲着?
一越过分界线就会被退回来,秦宜过不去,想到琼莎提
', ' ')('过的那个人鱼谣言,便想抓个从海区路过的毛球路过的人问话。
但毛球们只慌乱地跑过,压根不愿搭理他,更别说抓了。
秦宜空落着手回过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站在他身后的海神。
“——兔兔!”秦宜一把揪住海神的毛披,“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这么不待见人鱼?”
海神隔着海空分界线看着空神,笑容温和:“因为……”声音似雪,“最近有人鱼为了上岸,会钻进人的身体里,把人做成容器,而且每次上岸,都得做一具新的容器。”
蓦地联想到那具半人半鱼的血腥怪物,秦宜看向安加藏在皮裘下的双腿,打了个寒颤:“……真的吗?”
海神盯着空神的侧脸:“信则有,不信则无。”
……草。
秦宜被这模棱两可的玄学答案弄得说不出话。
联想到上个世界安加易感期那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他居然一时间不敢确定自己男友会不会做出真做出这种为了上岸,扒了人皮披在身上的事。
“咳咳咳……”
那厢,仿若未觉其他人的恐惧和抗拒,安加站在空神面前,半垂着头,姿态带着一种被臣服的温驯。
“无助的迷失灵魂,”空神凭空摘了片银杏叶贴在他额头,“接受空神的洗礼,你将永享天空的馈赠。”
一道黑金光线蹿进安加眉心。
空神撇开两指:“你已经得到空神的庇护。”
银杏叶从他指间轻飘飘落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得愈发厉害,安加捂住嘴没去接,任凭银杏叶落在地上。
安加急喘着气,往分界线边担忧张望的秦宜慢慢走过来。
滴答。
他指缝间滴了滴水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
安加走得很慢,但愈来愈多愈来愈急的水从他指缝间涌出。
不消一会儿,身上的皮裘被水打得透湿,连带着脚印都变成了水做的。
随着咸腥的清水哗啦砸在地上,像一个正在融化成水的雪人,安加的身形愈来愈矮,愈来愈窄——噗通一声。
他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颗黑黢黢的绿墨色珍珠骨碌碌滚至秦宜脚下,撞在他脚尖,软软地来回弹了几下。
低头看着脚尖亮着绿光的黑珠子,秦宜蹲下身捡起来,茫然看向前方不足一米处瘪瘪躺在地上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海神面色一变,“……草了。”
看着地上化成水的新眷属,空神透绿的瞳孔转向海神,歪着头笑了笑。
海神脸上笑容一垮,抓住秦宜的衣领,把人一提就快步往后走:“琼莎——海车!”
琼莎在门口等秦宜,准备等他洗礼结束后带他去熟悉一下海党自由区的情况,听到海神这声呼叫,她也转头便跑。
一回到隧道,没旁人围观,还端着神姿的优雅急步也不端了,海神夹着秦宜一路狂奔。
隧道里的景象化为长光往后掠去,秦宜风中凌乱,频频张嘴想问却频频被冷空气扇巴掌。
跑了不知多久,才听见海神脚下一个急刹——砰!
海神一脚踹开石室的大门,径直走到鱼缸前,放下秦宜用力扯开黑布——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小胖鱼挤在鱼缸里。
圆乎乎的脸蛋紧紧贴在缸壁上,眨巴着绿色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海神和秦宜,四肢胖嘟肚皮绵软,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就是个头大了点。
人鱼婴儿手心里还掐着着一条可怜的小白鱼。那小白鱼正撑着他的虎口挣扎,隔着浴缸看到秦宜,才停下挣扎,小脸呆愣地吐了几串泡泡。
秦宜脸比他还呆:“……这,他怎么突然变大了?”
鱼缸里的水和绿植全被挤了出来,漫了一地,“安加——”海神踩在水上,白面皮变黑面皮:“我操你……”
“——海车来了!”琼莎浑身是汗地推着辆大板车停在门口。
“谢谢琼莎,愿海神保佑你。”当即挂回笑脸,海神将手插进水里,掐住突然变大的黑鱼后脖子,把他从水里提了出来,扔进了秦宜怀里。
“?!”秦宜手忙脚乱地抱住。
小鱼滑溜溜冰凉凉,尾巴拍着秦宜的腿,扒在身上又重又滑,秦宜差点抱不住。
但很快,几乎在出水后的十秒内,小鱼喉腔中便发出“嗬嗬”的艰难吸气声,尾巴绷僵地贴着秦宜的小腹,小脸痛苦成一团。
“这……我,你,他,啊?!”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秦宜慌了神。
海神拽住他胳膊往门口走。
门口的板车上似乎放了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乍一看像黑布盖着个棺材。海神扯下板车的黑布——露出了一具巨大的青黑色石棺。
石棺像是自然形成的,没经过任何打磨,头尾窄圆中间宽,石壁很崎岖,体积比鱼缸大上五六倍,里面装了半棺水,石壁上长满了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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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拎起秦宜怀里奄奄一息的小人鱼扔进石棺里。
噗通一声,小人鱼即刻活过来,在水里欢畅游了一圈,撑在石壁上,仰着头在棺壁上露出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秦宜。
海神朝秦宜伸出手:“黑珍珠。”
大脑宕机的秦宜把刚捡到的珠子递出去。
海神抓过珠子,粗暴地将珍珠抵在小人鱼的嘴上,用力塞了进去。
“啊……咯……”珠子太大颗,咽下去实在很艰难,小人鱼噎得泪都出来了。
秦宜连忙凑过去给它拍背。
小人鱼伸出胖手抱住秦宜的手臂,“唔母。”
秦宜任他抱着,就近看向琼莎:“他说什么?”
琼莎摸摸头:“我听不懂,只有海神听得懂。”
秦宜扭头看海神:“海兔……神?”
海神摘下头上沉重的皇冠,盯着人鱼的目光不善,脸上写满了“老子不想说”。
“你刚……”秦宜换了个问题:“……叫他安加?”
海神:“是。”
“哇!”琼莎兴奋地一拍手:“你养的人鱼叫安加啊?是个半月双尾种呢,虽然很难养,但有半月基因的人鱼种基本都非常美丽。”
“啊……?”秦宜被问号淹没:“……不是,你们这个人鱼,到底是用怎么个运作方式的啊?”
话音未落,一根湿漉漉的青白手臂绕到秦宜脑后,强硬揽过他的脑袋。
唇上又被印下个咸湿冰冷的吻,还伴随着一根尖端分叉的舌头的舔弄。
秦宜懵懵然捂住嘴——一张轮廓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少年版安加的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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