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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在顶上天宫御剑飞行是重罪。
对于人族来说,更是死罪。
哪怕是岑澜这种所谓人族的天之骄子,触动了顶上天宫的律法,究其到底也是死路一条。
他本不该无视一切,追随突然什么都不顾的叶敬酒来到这一隅凉亭。但回过神来,岑澜已经这么做了。
他跟叶敬酒相识不过半月,纵使自己的神识烙印莫名其妙出现在对方的识海里,乃至有过一夜情缘,他也断不该这般失智,毁了自己的前途。
可与少年自灵魂中透露的熟悉与亲密,令岑澜在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后,没有丝毫悔意。
眼前,身材削瘦的少年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蹲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说:“师尊,我找不到大师兄了。”
岑澜不清楚他口里的师尊是谁,更不清楚叶敬酒所提到的大师兄是何人。
他只知道叶敬酒现在像是失了魂一般,低声念着‘不见了’之类他听不懂的话。
腰间系着的储物袋拼命蠕动,似乎有东西试图从里面挣扎逃出。岑澜垂眸,法术轻易制止住储物袋的异动。
“叶敬酒,”追来的妖族守卫向他们一步步逼近,岑澜收回视线,走到少年身旁冷静道:“妖宫的侍卫来了,我们得离开这。”
可叶敬酒垂着头没有丝毫反应,岑澜不会安慰人,他运起灵力,与叶敬酒灵剑模样几乎相似的本命灵剑被他紧握在手中,他揉了一下少年的头,这是他能给叶敬酒最大的安慰。
“听话,先离开这。”
“……”
少年丝毫不配合他,岑澜加重了语气,“听话,叶敬酒。”
·
林时昭的苏醒来得太快,以至于叶敬酒尚未做好准备,甚至没来得及和师兄解开间隙,一切便翻天覆地,大师兄存在的痕迹被幻境轻易地抹去。从此之后,幻境中再没有一个名叫燕亭云,面容却是燕淩卿的少年存在了。
叶敬酒脑袋一片混沌,先前他从柳奎遥那里离开,又在穆修那知晓这幻境真相,已经暗自做好了打算。
这幻境虽是林时昭为猎杀师尊和花不笑所设,构造极为精妙,又是生死双阵眼。可巧就巧在想要破阵的叶敬酒自己就是生阵眼,原本若是他人夺去林时昭这看似代表生阵实则为死阵的性命,幻境也会在跟随林时昭崩塌时一齐夺去这幻境中所有修士的性命。
可若是叶敬酒去做这件事,结局便大为不同。穆修给他的星图,能够告知他何时何地夺去林时昭性命能够保全所有人。他于是先拟定了这样的计划,打算随局势而动。
可一夜醒来,物是人非。昨夜才见面的穆修了无音讯,而本该参赛的师兄也不见踪影,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在幻境中消失身份只有一种可能性,即修士在幻境中彻底死亡,幻境无需再费精力为修士编造身份。
他彻底慌了神,眼下确定大师兄的死亡后,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叶敬酒只是觉得自己好累。
自他莫名其妙穿进这本书里后,原本就不算好的运气一路暴跌。
他先是成为了魔尊派到逍遥派的间谍小反派,又慌张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不男不女。而后身体被穆修偷窥了去,拿着他炉鼎的身份威胁欺辱他。好在有师兄护着,后面过得也还不错。师兄外出后,他搬到师尊那修炼。师尊虽然冷漠寡言,却也待他极好。
可一切快乐都是虚假的,魔尊要他在通讯器前自慰,对他百般羞辱。师尊在他识海内意外同他神交,留下神识烙印。……师尊动了情,温泉那夜险些强要了他。可师尊到底放了手,放他和师兄离开。
紧接着,师尊走火入魔,魔尊附体大师兄,他在肉欲中痛苦万分,面对着师兄熟悉的脸羞愧难当。魔尊要他返回魔宫,他也便这么做了。但柳奎遥横插一脚绑走了他,噩梦才真正对他展开獠牙。
叶敬酒没来到这世界前,只是个天天爱抱着手机、在网络世界里傻乐呵的少年。而来到这世界不过半年,他经历了前世从未经历过的磨难,以至于原本乐天派的性格也不知不觉变得沉稳。
他变得不那么爱笑了,也不爱偷懒了。他原想在这世界当一条舒舒服服的咸鱼,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炮灰。可眼下他却成为了旋涡风暴的正中心,挣扎在其中无法逃脱——
他累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哪怕要取他性命的利剑抵在他脖间,他也不想反抗挣扎了。
他只是累了。
林时昭说他只是对方买来的工具,用以发泄性欲,用以治疗龙体。所以他可以被对方舍弃,成为拉拢穆修的工具朝穆修张开双腿,被对方侵入,在被抽插得一塌糊涂的子宫里内射。
叶敬酒信了,所以要他杀死林时昭,他毫无负担。
可大师兄先他了一步。
大师兄同师尊一般习惯将事情抗在自己身上,不想让叶敬酒知晓太多事情,只等成功再让他坐享其成。大师兄出去办事时,外出修行时,总爱对叶敬酒说
', ' ')(',“敬酒要乖乖等我回来。”
这次却真的回不来了。
为什么最善良、最清白、最无辜的人会先死在这漫漫修仙道上了呢。
叶敬酒记得最初他对大师兄动心时,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帮大师兄脱离原来悲惨的命运。
可他什么都没能做到,反而害师兄卷入这场本不该要了他性命的幻境之中。
他就是个害人害己、教人倒霉的晦气鬼。
大师兄认识他,和他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对,晦气鬼。
害死了大师兄还不够,还要害师尊。
师尊跟着他御剑飞行,已经触碰了顶上天宫的律法,死罪难逃。
他不能再害师尊丢了性命了。
叶敬酒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泛着湿意的眼睛。
·
“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大戏。”
伴随着优雅适时的掌声,沈芝自层层护卫中踱步而出。
他自然而然忽视了岑澜警惕的目光,朝叶敬酒看去。
少年已经稳定情绪,抬眼同他对视。对方目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沈芝就听到少年念了他的乳名,“芝芝。”
“芝……芝?”
沈芝表情怪异,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那心情说不上生气,反倒有些痒痒。他低咳了一声,原本狡黠的目光变得热情起来,“你在叫我吗?莫非小可爱认识我?”
奇怪,明明柳奎遥已经恢复了记忆,沈芝看起来却似乎还没记起来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棋局,还未走到死局?
叶敬酒:“我当然记得,你是神医谷的第十九代传人,也是大雁国的……御医。说起来,我们初次见面时,芝芝告诉我自己尚未成年。如今再见,芝芝仍旧是个少年。教我好生奇怪。”
“啊,这样啊……”
沈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之前的自己做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自己的骗局不能就此功亏一篑,他眨着眼睛,一双狗狗眼无辜又可怜,“其实我不是什么神医谷的传人,我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御医。和小可爱身边的那个人,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他比岑澜还大上几百岁呢。
叶敬酒自然不会信沈芝的鬼话,他曾经对沈芝发出的誓言在对方的真实面目暴露后化为乌有。心理负担没了,他反倒要感谢对方。
沈芝出现在这里,叶敬酒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叶敬酒扫过那群杀气腾腾的妖族侍卫,自从堪破这幻境后,他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忌惮。
他是这幻境的生阵,而林时昭在布下这所巨大精致的幻境之后,所设定的第一条法则是:幻境不灭,生阵不死。
他不是真正的施术人,是而即使被林时昭安排为阵眼,也能就此逃过一劫。但叶敬酒巴不得这条法则不在,这样若想破阵,他自杀是最快最安全的选择。
可惜。
“他们都是幻境中的虚物,我不在乎。”
叶敬酒向前一步,挡住岑澜的身体,对满脸笑意的沈芝道:“你应该清楚我在说什么。是林时昭让你来找我的吧。”
嗯……?小可爱觉得是那个小皇帝的命令?
沈芝眨眼,自然而然承认了叶敬酒的猜想,“是这样的。小……呃,陛下他说想见小可爱,所以要我前来接人。至于其他的……”
沈芝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叶敬酒身后的清冷少年,林时昭幻境的多重束缚将逍遥派师祖原本松动的记忆再次牢牢封印,眼下对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真天才少年罢了,“陛下还没指示,小可爱大可放心。毕竟要人性命……陛下喜欢慢慢来。”
沈芝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如果情况允许,林时昭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花不笑和岑澜二人除去。
可惜情况不允许,燕淩卿重创了他,那一击万钧的法术坏了他的心脉。眼下皇帝陛下正同他未遇见叶敬酒那时,病恹恹地躺在龙床上,喝下他治疗心脉的灵药。
掺了一点点东西的灵药。
沈芝饶有趣味地看着雨势下的两人,他心中虽有一丝微妙的不快,可并未表现出来,反倒笑意盈盈地望着。
未来的逍遥派师祖如今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清冷少年,在被叶敬酒用力拥抱着、被对方汲取自己身上的气息时,只会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师尊……不,岑澜。”叶敬酒声音很轻,“等我回来。”
腰间的储物袋一瞬间激动地挣扎起来,叶敬酒被这动静吸引,他望了一眼,升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可这熟悉感尚未被他记起,那头沈芝便向他催促了起来,“陛下耐性很差的,小可爱就不要再那边卿卿我我了。若是耽误了时间,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我知道了。”
叶敬酒松开怀抱,他赶在离开之前用力汲取少年身上和师尊一模一样的气息,这能让他心底生出对抗的勇气。
师尊说他是他最大的依仗,可现在叶敬
', ' ')('酒不想被他的依仗保护,只想用尽自己最后的价值保住他依仗的性命。
岑澜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力气很大,紧紧攥着少年的手腕,却在少年平静的目光下沉默松开了。
他们拥抱时,叶敬酒在他耳边道他有办法,别担心。
岑澜便信少年这一次。
他沉默了一下,清冷低沉的嗓音给人一股可靠的安心感,“一日,我等你一日。”
“一日后若见不到你,我会去找你。”
“知道了,这股命令的语气还真是……”一如既往。
叶敬酒朝他摆了摆手。
暴雨之下,叶敬酒跟随着身材高大的妖皇御医,一齐消失在了妖族侍卫的重重掩映之下。
直到四处无人,岑澜垂眸,终于解开了从头到尾挣扎个不停的储物袋。
它似乎和叶敬酒认识,自他来到叶敬酒面前,原本已经安生的纸人又变得活跃起来。
甚至比他们昨夜初次见面时还要激动。
那陌生的纸人一经放出,便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夭寿啦!!夭寿啦!!师祖,您怎么会把自己的徒弟道侣拱手让人啊!!您疯了吧——”
“……嗯?!我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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