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是夜,人心惶惶。
尚书右丞聂鹏,祠部郎中万承德,刑部侍郎孟秋,右金吾卫中郎将俞上,心怀二主,密谋叛乱,当诛。卫王魏瑾,勾结其中,扣押天牢;
这是上都护赵无忌接受到的命令。
来不及思考其中运作,天子的杀意已是再明显不过,赵无忌按刀而动,急召领三百金吾卫,午出宣武门,夜围其人甲第。方明月高悬,月魄皎洁,也寒冷,却比不得刃上寒光,在柔和寂静的夜晚里割裂出这份安然,挥出他们急剧坠落的命运。
兵器和铠甲随着金吾卫的走动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并没有什么说话声,门被撞开,发出沉重的一声哀鸣。然后是,惊呼声,女眷细微尖锐的哭泣之声,挪动物体的声音,碰撞的声音,种种种种,恁的精彩,恁的惊疑,恁的叫人慨叹。
玉家集福堂内人心惶惶。
那几家的消息是天刚亮的时候就传进来了的。玉晖还宿在新来的小妾处,昨夜劳累,睡得香沉,直到被家丁匆忙唤醒,他正是不愉,却恍闻这样的消息,几乎是即刻就软了腿,跌坐在床上。忙招人去唤知情的那几个。玉晖次媳聂小娘子从丈夫那得知父兄被金吾卫抓走,全家都叫扣押着的消息,紧紧抱着怀中幼子,已是双目飘红,泣下涟涟。
玉晖与自己兄弟几个,都是不惑之年,照理也该镇定些,此刻个个却都是面如金纸,直直看着彼此,目光交汇几次,最后都射向了最高处的家主玉晖,与其夫人孟大娘子。
玉昀排行最小,聪颖俊美,少时极得玉老爷宠爱,娶的妻子在众兄弟中也是一等一高贵的门第。现他白面短须,长眉入鬓,冷笑道:“当时我便不认同大哥的做法,只是嫂子是孟家的,侄媳妇是聂家的,三哥的珊娘又嫁了俞家的二公子,兄长们不听弟的看法,都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却半分未想过稍有差池,便是天上地下,我玉家子弟,弟的秋娘白郎,只怕都要漂泊难测了。今朝他们几家落网,不知何时今上能摸到我们玉家的影子呢?”
玉晖被他呛声,有些心虚,咳了几声,兀自镇定说道:“我也是想着那样的机缘,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有,什么时候都在的。一家人,到底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四弟只快些想想能有什么对策罢。”
玉昀怒极哀极,但也不得不承认只好如此,泄了气,灰灰坐在一旁:“快些找找方法,将孩子们送出去,这是正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众人都是有幼子幼孙的,此刻都点头,心下思绪翻飞;却恍听闻孟夫人桀桀笑道:“我想了想,却是有一桩不了解,九郎昨日参加了夏射之后,是不是就再也未归家?”众人听闻此言,俱是一震,她少玉晖几岁,却老的很快,皮肤有一种不符合年纪和地位的干枯,像受了潮后被曝裂的厚草纸,双目如同深夜里幽黑的两个洞,要把这些神色恓惶的男子全部吸进她的双眼中去。
她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夏射是有天子的,他们玉家出了一个叛徒,然而在她的规划里,玉九郎并没有资格得知这一切。那么,是谁告诉了他?
众人的目光又默默地转向了他。
玉晖讪笑道:“如何这样看我?实在是可笑,你们怀疑是我告诉的玉祁臣?”
众人的目光静默的像黑夜中的庞大的丛林。
玉晖正色道:“绝不是我,九郎忤逆,克母伤父,告诉这孽子焉能有我的活路?再说,细究这个又能有多少意思?聂家,万家,孟家...咱们这一盘棋,大得很,漏洞也并不是只这一桩的。目前的正事,还是安排着后路...”
他话还未说完,墙壁却传来三声敲击,几人乍都住了口,开了门是堂外玉晖安排守门的人,面色凝肃:“大公子回来了,正在往集福堂这边来。”
这却是一击,讨论着正主的事情,谁能料到这人物却恍的要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便都止住了话,将厅堂大门推开,晨光熹微,将堂内的黑暗破开,在这熹微晨光之中,玉家长子像林中白鹿,着一身雪白绣金的衣裳,出现在众人眼前。有些绮丽了,这是宫廷的绣法,不见丝毫低调,花木纹像盛春的葳蕤草木,张扬而美丽地盘踞在他身上,而玉祁臣面色端肃平静,那是很少见的神情。
他立于庭中,沉默而又张扬,玄色腰封是身上最重的颜色,其下佩戴着美玉香囊,面孔像羊脂玉一般安静柔美,这孩子的眼睛此刻像凝着的两点墨光,甚至恍惚叫玉晖想起他年轻的发妻,很遥远的时光,飘摇着一种变形的美感。
玉祁臣抬起双手至胸前,行礼沉声说道:“请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安。”
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玉晖缓了缓声,问道:“一夜未归,不肖子,你是去了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玉祁臣双手从容地放在身前:“回父亲,陛下见儿心生欢喜,便叫儿留下,特商国事。忘了告知父母,是儿的疏漏,是儿的罪过。”
他如此告知,脸上没有半分愧色,却是几乎证实了方才几人的猜测,众人面色苍白,玉晖更是,怒喝道:“孽子、”
只是还未等到他说完,玉祁臣轻轻叹一口气,很快启唇打断了他:“儿子今日来,是来传话的,这是圣上的意思,不得干碍太多,父亲担待些,此刻就听着罢。”
“司部郎中忧劳国事,体衰多病,上有年迈阿母,下幼子依靠,叫这样忠心的臣子继续为国家效力,实在是让人心有不安。好在玉郎中教子有方,”他顿了顿,抿唇时挂起一个细小的笑容,才又说道:“玉家满门如此,今上怜之,只传,便作春泥,护花罢。”
玉晖一等人虽不至于金印紫绶,位居三台八座,但也是鸣玉曳履,位列公卿。如今个个听得这样的消息,如何不是心神震颤。好在玉昀心思灵活,率先跪了下去,几个人便也都忙如此行礼,长跪谢恩。
却说昨夜,大殿内,魏延转动着手上的酒杯,懒懒坐在堂上,命令是一桩一桩地布置下去了,老师正是不日就要回来的,当下却还有一件紧急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