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过奖,过奖。”冯延纶满面春风,谦让几句后,又郑重道,“下官这次出使,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便是向将军说一说上柱国的事。十万人以上推举,掌制定律法之权,定分止争,为我大夏立国之柱石,故为柱国。柱国的威望尊崇,可自选置僚属,从事二人,观风使十人。从事为柱国之爪牙,观风使为柱国之耳目,收集天下百姓的疾苦禀报柱国。然而,柱国要约束属官,不得直接干政,观风使不可于人前炫露身份。此外,军府将派虎翼军卫队十名保护。若推举的人数超过十万,每多一万人增加一名观风使,每多十万人增加一名从从事。”
“哦?竟有此事?”赵行德奇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
这自选僚属之权可不简单。依照宋国大礼法,唯有丞相有这个权利,自选五部尚书为羽翼,而户部尚书还要由学政公议推举。其它中枢官吏之任免,礼部和吏部分别要考评德行、才能和政绩,此外,同僚风评,上官举荐,民间清议,都是影响因素。而在夏国,行军长史、司马等等属官,严格来说是大将军府各司派下来的,而校尉、百夫长等军官,又是由军士推举的。
“柱国府除了制定律法外,一般并不直接干预朝廷,国中大事悉由护国府决断,军政由大将军府和丞相府分别处置。观风使只隐身在民间收集各种情况。所以,柱国府好像只是威望尊崇而已,实则不然,我朝以军治民,最重令行禁止,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无时无事不在柱国府绳墨之中。赵将军出身在关东,来我朝不久便出征罗姆,一直东征西讨忙于征战,不清楚这柱国可自选僚属的事也不奇怪。”
“可是,”赵行德又问道,“我常年出征,若不能参与议法,在柱国府中岂不是尸位素餐?”
“这个正是下官要详加解说的。”冯延纶急道,“柱国是禁止议论律法的。”
他见赵行德十分惊讶,解释道:“国家之公器,莫重于律法。柱国府掌握着制定律法之权。若是朋比为奸,公器私用的话,无人能与之相抗。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开国盟誓建立柱国府时,便立下了柱国府禁止议论的铁誓。每一道律案呈到您面前,您只能以笔墨注明‘许’或是‘不许’,或还有其它意见,可以写下来存档。这些文字只要不牵涉军机,是任人调阅、誊抄的。但切记除此之外,柱国严禁议论律案,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都不可以。一旦触犯,您就可能被弹劾,失去上柱国的身份。”
“不能议论?”赵行德皱眉道,“柱国的文章若涉及律案,是不是也触犯这条铁誓?”
“是的。身为柱国,凡事当有独断。”冯延纶神色恭敬,却十分肯定道,“柱国若是不喜舞文弄墨还好,否则的话,这一点上千万小心。府里的律案还在审的话,若是律案没有通过,审过以后三年,柱国自己就不能议论相关内容。若律案成了正式的律法,柱国更不能私下议论,只能以笔墨在柱国府的律令后面添加个人的注释,以供旁人参考您在考虑这道律法时的原意。”
“好算计啊,”赵行德叹道,“在律法面前,柱国自己只能保持沉默。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大人明鉴。”冯延纶正色道,“律法者,衡量是非之公器也,朝廷赖之教民、驱众、励功、镇恶。若柱国且自议论不休,如何能让天下人甘心遵守律法。柱国之间虽然不能议论,但府内会依据诸位大人的笔墨,若律案能修改的,便修改使之臻于完备,若不能修改的,就废止存档了。”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为那些被否掉的废案可惜。
“冯大人说的是?”赵行德眉头微皱,问道,“一旦身为上柱国,必须对许多事情噤声?”
“大概是吧。”冯延纶点头道,“不过,不能保持沉默的话,只能声明放弃柱国的身份,不过,这会令推举您的百姓都万分失望的。”他迟疑道,“通常来说,虽然柱国府并不忌讳身兼别职,但丞相等诸位朝廷重臣都不可能对很多事保持沉默以对,所以,百姓们只会在其致仕后才推举他们为上柱国。可是关东的百姓不明白这些轻重,有五十六万人推举了您。这就是说,您可以自选六名从事,五十六名观风使。朝廷每年将他们的俸禄付给您,再由您付给您的属官。若您放弃了柱国的身份,就辜负了五十六万关东百姓对您和柱国府的期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