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水斗下的阴沟里,污秽的冰凌滴着洗肉滤下的血水。男孩的头上冒着雾腾腾的热汗,一路冲杀着闯进16号底楼的公用厨房,掀开各家的碗橱帘子,看清底下没有人,于是吸了一下鼻涕,气喘吁吁地捧着“冲锋枪”

尽量嗫手嗫脚地往楼上爬。在亭子间门口,男孩警惕地停下来,用手拢着嘴,自言自语道:“报告排长,发现壁橱,里面可能有敌人!”他猫下腰,小心地凑近亭子间门旁的墙上那个落地大壁橱紧掩的门。他把“冲锋枪”

端在胸口,紧张地把头扭向一边,把耳朵贴上壁橱的门。然而,亭子间的门实在太过老旧,门框和墙壁之间有一条明显的裂缝。

虽然裂缝已经被贴上了报纸,不知是不是用来做糨糊的面粉质量太差,报纸剥落了一点,有足够的地方让男孩的眼睛看到更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追踪的“敌人”专注地盯着裂缝里看。亭子间的地板上放着一只老母鸡,不安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咕咕”

声。母鸡旁边是一只油漆剥脱的木脚盆。脚盆上方,2只长满皱纹青筋毕露的手拽着一条绳子的两端,绳子的中间绕了一个圈,栓住了一个光着身体的婴儿的脖子。

另两只同样长满皱纹但小一些的手,一只托着婴儿的后脑勺,一只捂着婴儿的嘴。绳子被拽得紧得打颤。婴儿无声地抽动着双腿,两只小手交替地在空中抓握,额头渐渐发紫。

过了一会儿,婴儿停止了古怪的运动,手足屈曲地僵在一个位置上。又过了一会儿,拉着绳子的手松了。婴儿被放在木盆里。一个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的身影,手握一把切菜刀伸进木盆,胳膊一晃一晃地拉动着。

屋里一个压低的上了年纪的女声念了几句佛,叹了一声:“唉,蛮乖的,一声也没吭…可惜是个私生子。”伸进木盆的手一刻也没有停息,一会儿提起一瓣滴着暗紫色液体的肢体,放下,一会儿又是一瓣。

屋外的男孩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有一种想要上厕所的冲动,顾不上他的“敌人”悄悄地下楼“噔噔噔”地跑上对面17号3楼的自己家。

在半路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裤腿流下。想到可能接踵而来的责骂,他扁了扁嘴,强忍住哭,一溜烟地跑进自己家里,进门就大声嚷嚷:“阿婆(外婆)!姆妈(妈妈)!”

“哎呀呀!侬迭只死小鬼(你这个死小孩)!”外婆放下手里的活计,招呼妈妈过来,一起翻箱捣柜地找干净的裤袜,打上热水。

男孩被放在床沿上站着,剥下裤子用热水大力擦洗。妈妈和外婆一叠声地抱怨他不懂事,这么大的孩子居然在马上要去爷爷家以前把自己弄脏。

然而男孩仍旧惦记着16号亭子间里发生的事情。站在床沿上正好能看到对面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口。不久,16号底楼的后门走出了端着木盆的老妇,木盆里是鲜血和死鸡。

她把木盆放在公用水斗里,返身走进厨房,又拎着一大壶开水出来。走过的邻居问:“季家姆妈,杀鸡啊?”老妇点头答:“哎,杀鸡。”水柱兜着圈子浇在木盆里,冒起一阵白烟。男孩一个激灵,腿肚子打起颤来。

他的外婆着急地说:“快把干净棉裤拿来。小鬼头(孩子)冷死了。”对面亭子间的窗帘终于拉开了。从男孩站的位子恰好可以看见亭子间的床上另一个婴儿靠着一堆棉被独自坐着,厚实的棉袄棉裤和尿布把他裹得圆滚滚的。

或许是衣着的羁绊,或许是他实在太小,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他几次把身体向前倾,想要站起来向窗沿挪动,结果都落空了。这时,他抬起了头,无邪的目光对上了男孩的视线。

男孩半张着嘴,下意识地端紧了手里的“冲锋枪”外婆给男孩换上新棉裤和崭新的蓝色灯心绒外衣裤,虽然同样出自自家的缝纫机下,膝盖和袋口上却不失时髦地贴着小松鼠贴花。

外婆不断地教导着男孩:“到爷爷家要懂礼貌,先给爷爷拜年,然后给奶奶拜年…吃晚饭的时候不要吃到一半就只顾着自己去玩,要耐心,听话…不许和堂姐堂妹抢东西吃,瓜子吃多了要拉肚子,最多只能吃一把,吃的时候不要把壳含在嘴里不吐出来…”

男孩小声问:“阿婆啊,私生子是什么东西呀?是不是和瓜子、桃子一样,是可以吃的东西?”

外婆温暖的手不轻不重地在男孩圆圆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板起脸说:“小鬼头瞎讲什么!不许讲这个字!难听煞了!没教养!”男孩打了一个激灵,脸上露出哭相。外婆迅速地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扣上胸前的扣子。

男孩回过头去的时候,亭子间的窗帘再次拉上了,什么也看不见。妈妈一边自己穿着打扮一边说:“我和季家的儿子讲好了,大年夜以前肯定会把阳台封好。他等一歇(过一会儿)还要过来继续做。”

“哦?伊(他)回来拉?伊啥辰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日子夜里厢(昨天晚上)一介头(一个人)拎着一只大旅行包悄悄回来的。

伊(他)要回来,伊拉姆妈(他妈妈)忒邻居道里啥人也勿没讲起过(对邻里当中的任何人都没有说起过)。”“唉,过一次年不容易呐…”“姆妈(妈妈),侬看弄点啥格(你看弄点什么)点心给人家吃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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