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张东升开门,看见朱朝阳母子站在门口,忙将两人迎进来。
“小张,谢谢你对朝阳的照顾。”周春红把礼物放下,张东升摆摆手,“这没什么,不用客气,他成绩好,我还想多辅导像他这样的学生,现在的孩子从小到大接受应试教育,真正热爱学习的寥寥无几。坐下来歇会儿吧?”
“不不用,我们要早点回去就不麻烦你了,以后常来我们家。”
“张老师,再……”
“等下,朝阳,有东西要给你。”张东升从架子上拿出一个鞋盒,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朱朝阳双手接过:“谢谢张老师!”
目送两人下楼,张东升开始煮一天的饭。两小时后手机响了,他点击接听,姑姑的声音传出来:“东成,你姨父的死因没有问题,就是火灾导致的。唉,没办法谁叫老天要收他。”
两人叙了一会儿旧,张东升挂断电话。他翻着一条条通话记录,想到父亲生前两人的谈话,心中五味杂陈。直到又一通电话点亮屏幕,是朱朝阳打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那双联名限量球鞋,张东升猜到他会喜欢。
“张老师,这双鞋在哪里买到的?”
“官方的旗舰店,你运气好,差点就被抢完了。穿着还合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嗯,张老师,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张东升听到电话那边聒噪的汽车声,知道他在马路上:“挂了。”
一秒,两秒,三秒……十几秒后依然显示通话进行中,似乎张东升不主动挂断,朱朝阳就会一直开着手机。
可能朱朝阳也没想到,张东升会迟迟没有动作。他隐藏的那点心思在张东升面前无所遁形。
半分钟后对面的声音慌慌张张传入耳朵:“张老师,再见。”
张东升这才将手机屏熄灭。
有什么想法被这一短暂的停顿证实,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回实处。张东升心道,不枉他昨天早上五点在那家店排队,朱朝阳理应得到这样一份礼物。
朱朝阳生日的当天,张东升去了之前他、朱朝阳、普普和严良四人去过的麦当劳,坐在熟悉的桌子前点了单人份的套餐。
看到牵着父亲的手,走到点餐台前手舞足蹈的短发小女孩,张东升偶尔会幻视成普普的样子。
她全名叫岳普,谐音乐谱,很好听的名字。她的眼睛总是很亮,好像所有美好的希望都装在里面,乌黑短发包围着一张可爱的笑脸。她不是养尊处优的洋娃娃,饱经风霜却更容易唤起张东升残留的善念。
被他埋起来的尸体很容易被警方找到,因为他藏得不深甚至刻意留下了痕迹,希望她能早点重见天日,而非在阴暗湿冷的地方独自腐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是无论如何,都要等他结束了一切之后。
张东升从来不是她父亲,也没法做一个好父亲。她是被自己亲手掐灭的微光。
炸鸡薯条三年前就吃得发腻,张东升丝毫没有食欲,打包带回了家。
这一天什么也没做,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直到醒来时依旧疲惫。沉甸甸的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得走到阳台前看对面的人家出来收衣服,衣架左右摇摆丁零当啷,阵阵冷风划过心口,他想起子弹穿透心脏产生的巨大冲击,痛感一圈圈扩散的瞬间便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倒在地上时他仍剩一丝意识,快速模糊的眼前,是面色惊恐倒退着远离他的朱朝阳,那张脸上、衬衫上溅射了满身猩红的痕迹,都是他的血。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满意的。朱朝阳终究走入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只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成为下一个张东升。
人的一生总归是有遗憾的。张东升不想再执着于这些遗憾。
晚上他把中午打包的食物吃掉了,包装袋一股脑扔进垃圾桶。客厅的窗帘被他拉上,室内陷入死寂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倒扣的手机亮起来,散发出红色光晕,张东升想了想还是拿起来,首先看到时间显示晚十点十二,其次是醒目的QQ信息。
他点开:【张老师,你在家吗?】
【在。】
【我到门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张东升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前,先把灯开了再摁下门把手,外面的朱朝阳看起来已经站了很久,手里捧着本书。
他走进来,打量了一下还没完全亮起的吊灯,张东升关好门,注意到他穿着自己买的新球鞋。
“这双鞋你穿着挺好看的。朝阳,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过来?你妈妈让你这个点出门?”
朱朝阳惴惴不安地坐下,低着头:“我和她吵架,我自己跑出来的。”
闻言,张东升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准备给周春红打电话,没成想朱朝阳直接制止他:“别跟她说我在这儿,她知道后肯定会找过来的。”
“不行,朝阳,这件事必须跟你妈说。你不想跟她回去,我可以开车送你。”
“我会被她关禁闭的。”朱朝阳很小声地说。
张东升拨号的手停顿住:“事情这么严重?你们因为什么吵的架?”
“她偷偷进我房间翻出来以前写的日记,还有严良送我的东西,要把它们全烧了。”朱朝阳打开怀里的盒子,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外加一支几年前款式流行过的钢笔。
“你就说明天处理,然后藏起来。”
“没用的,她会让我当着她的面。我不想弄丢这些东西,趁她不注意跑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妈妈对这个很敏感?”
“她肯定看过日记内容了,对她冲击挺大的,而且她希望我别因为以前的事分心。”
朱朝阳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毕竟他现在是在张东升家里。张东升看了一眼传闻中的日记本便移开视线,关键是想想怎么处理眼下的事。
他没有责怪朱朝阳贸然打扰,沉思片刻问道:“她以前打过你?”
“没有。可是她对我动过手,我担心她精神不稳定做点什么极端的事。”
周春红是他的亲生母亲,即使要做点什么,朱朝阳也绝不可能还手,加之两人以后还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张东升很了解,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是什么感受,反抗的后果远比死亡可怕得多,那代表着挑战生母的权威,对于长期处在家庭极权环境下的孩子来说,是一场灾难。
“晚点我会发消息给她,就说让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不要让她担心太久。”
朱朝阳勉强点头。
“今天还是你生日,蛋糕吃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吹蜡烛的时候我出了门,没来得及吃。”
“走吧,我们去买一个蛋糕。”
朱朝阳发觉自己并没有多惊讶。他早就习惯了张东升体贴入微的一面,这也是和朱永平截然相反的一点。
张东升不仅没有怪他贸然打扰,甚至照顾着他的情绪,补上一块生日蛋糕,是情理之外的事,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他更加细致周到。
要在二十四小时依旧灯火通明的小吃街找到一家开门的蛋糕店并非难事,朱朝阳坐在桌前,很快张东升端着四寸巧克力蛋糕来到他对面,朱朝阳哪还敢再麻烦他,拆了刀叉纸盘,将数字“17”的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张东升摸出打火机替他点燃蜡芯:“许个愿,朝阳。”
小小的橘黄色火苗仿佛一颗星辰,很快将夜色驱散,只留下微微晃动的明焰,以及面对面两张被照得朦胧的脸庞。
暖意在心底不住蔓延,朱朝阳闭上眼,贪心地许了两个愿望,不管哪一个实现了都是好的。他把蜡烛抽出来,开始切蛋糕。
张东升接过分来的半块蛋糕,太甜,他吃了两口就不再继续,眼角余光望向低头吃蛋糕的少年,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整个世界顿时熠熠生辉,绚烂非凡。
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不曾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朱朝阳抬起头,盘中空空如也:“张老师,其实我一直……”
摩托车飞驰而过,尾灯如长虹划过漆黑长夜,剧烈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张东升读不懂唇语,只能隐约分辨出“你”这个字。
他提高音量:“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对面的少年流露出阔别已久的怯懦之色,既恼恨突如其来的打断,又担心一旦车开走,他的声音就会变得毫无阻拦。于是在那道光束接近尾声的一刹那,朱朝阳站起来,弯腰凑近他:“张东升,我喜欢你。”
短促直白的语句蕴含了无数复杂情感,最终化作最简单的七个字传达给对面之人。
张东升听完,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和朱朝阳的到访一样,这一切荒诞得不像现实。
心底隐秘的喜悦、强行遏制住的情愫瞬间被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先一步占据了大脑全部的算力,使他无暇顾及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