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只见自己的一只脚趾正冒在那只打了好几块补丁的靴子外面、被冻得通红发紫;
他后知后觉的感到冷,但却不敢坐下来,只能小声回答说:“我不冷,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索菲没有说话,只是起身去用为数不多的柴火点燃了炉子、为他烧了一盆昂贵又珍贵的热水,亲自替他洗起了脚:
“如果是以前、我会把你打一顿,狠狠教训你……但是现在,我只希望你活下去……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一直活着……”
母亲沉重的语气令瓦尔特感到一丝不安,于是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拖着那双长满冻疮的脚爬ShAnG、满怀心事的睁眼到天明……
……
“虽然我们那次靠偷东西赚了不少钱,但我们并不经常做这档子事,”
兰达搂着趴在他x膛上的nV孩儿,心不在焉的摩挲着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那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我们只在冬天偷过三次东西;最后一次行窃是我们在一个首饰店老板家里偷东西,那次里昂被那户人家的狗咬伤、差点被当场抓住……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艾斯黛拉好奇的追问,而兰达则是垂眸敛去眼中的落寞与不甘,展露出一个带着戏谑与讥讽的笑容,接着道:“然后……战争就结束了~”
……
在瓦尔特和里昂差点暴露的第三次行窃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1918年的冬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时战争已经结束,小镇的每一张报纸上都写着德国的政府代表、在法国瓦兹省的一节车厢里签订停战协议之类的事情,可镇上的人们并不关心报纸上的内容,因为每个人都感到悲伤和难过;
在这场战争里,德国Si掉了数以百万计的士兵,而他们都是某对夫妻的孩子、某个妻子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或是某个nV孩儿的Ai人;
能够健全的、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变成了残疾,成了亲戚朋友都认不出来的样子。当这些人向别人谈起战场的惨状时,他们仍会惊恐和咆哮,甚至无助的痛哭,战争已经结束,但Y影却依然笼罩着所有人。
悲伤在这座小镇上蔓延……瓦尔特知道有些人永远回不来,也看到有些人永远都无法下地走路、或是用双手去拥抱自己的Ai人或孩子。
他旁观着一切,并从街道上捡起一张灰扑扑的报纸试图去弄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拼命搜索着字里行间的信息,最后却只得到一个结果:
德国战败了。
瓦尔特伫立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手上的报纸,他感到震惊和愤怒,因为他不懂为什么人们付出了生命、忍受着饥饿与寒冷,却只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天空中开始下雪,瓦尔特红着眼睛看向街道上的人们,忽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在笑这场战争、笑这个荒诞的世界,但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更大的Y影却笼罩了整个国家。
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德国在法国凡尔赛g0ng签订了合约,合约里他们失去了一部分领土、义务制兵役被废除、并得向其他国家支付超过1300亿金马克的战争赔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报纸上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出,整个德国社会都对此感到恐慌和不安,因为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正在变得混乱与无序,首先是飞涨的食物和日用品的价格,其次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被工厂辞退、弄丢工作。
为了支付战争赔款,政府不得不疯狂的印刷钞票;而就像是轻轻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当煤炭价格自战前的每吨10马克涨至每吨400马克时,工厂不得不削减工人数量或是停止运营,于是人们失去了工作、买不起面粉、付不起房租、穿不起衣服或鞋子,紧接着大量的裁缝铺、鞋匠铺以及商店也随之失业或关闭,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崩溃的方向前进不止……
……
“人们只会看到报纸上哪几个国家正在谈判、哪些政府人士在对话……大家看不懂他们的那些冠冕堂皇之词,只能发现面粉在变贵、冬天取暖的煤炭也逐渐烧不起……”
兰达对着壁炉里的火焰自言自语,艾斯黛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拥抱住他、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心脏处;
“那些政客的只言片语、乃至报纸上的一个标点符号落在普通人身上时,都会是一块令人喘不过气的巨石……所以我们没有选择,要么冷Si、饿Si,要么就像狗一样活下去,等待明天太yAn的升起……”
他的语气冰凉刺骨,艾斯黛拉心如刀割,只能侧过头去亲吻他的心口,轻声道:“一切都过去了、瓦尔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不,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过去’的……”
兰达闭上眼睛、无奈的笑了起来,半晌后,他r0ur0u眉心,向怀里的nV孩儿低声道:“你没有经过那一切,所以你永远想象不到那是个多么灰暗的世界……你被你父亲保护得太过严密,我的小艾拉……”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艾斯黛拉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继续听他讲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
日子变得愈发艰难。在又一年的冬天,母亲和瓦尔特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厂工作,而更糟糕的是,他母亲的身T也垮了下来,她患上了严重的咳嗽病,在每个夜晚咳得撕心裂肺、吐出血沫子。
她那充满力量、仿佛能够抵挡一切困难的健壮腰身一夜之间瘦得只剩骨头,她掉光了头发、甚至连呼x1都也变得羸弱,来诊断的医生说她有可能是患上了肺癌,于是在留下一些无济于事的止咳药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在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屋子里,瓦尔特没日没夜的守在母亲身边,喂她吃药、为她换洗脏W的布垫,一如母亲照顾婴儿时的他一般;
他不断向上帝、向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神祈祷,希望母亲能够恢复健康,可随着日子的流逝,母亲却已经病重到连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治病和生活,家里积蓄渐渐花光。可就像是嫌他们的生活还不够痛苦一般,那个该Si的犹太人房东y生生拉高了房租,并警告他们拿不出钱来就要立刻搬走!
一开始,瓦尔特也向其祈求、争论,但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刻薄言语;
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母亲搬去镇子外的旧谷仓生活。在搬家的那天,只有儿时的好友里昂来帮忙,为了生活下去,母亲在这里唯一的亲人、表姐玛丽也搬去了其他城市寻求工作。
当两人牵着一匹老骡子、拉着咳嗽不止的母亲和零碎行李、穿过镇子中心的街道时,他们看到曾经繁荣热闹的小镇变得沉寂颓废,只有那家以提供“顶级鲈鱼”的奢侈餐厅仍是热闹气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餐厅的老板是个两年前搬来这里的犹太人,他利用小镇附近的温泉建起了旅馆、开起了餐厅,专门招待一些冬天来度假疗养的“大人物”;
瓦尔特和里昂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窥见了那些衣着光鲜、举着酒杯谈笑风生的人们,于是里昂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对身边的瓦尔特说:“人们都在说是这些犹太人害惨了我们!他们不信上帝、而背叛了上帝的犹大就是他们的祖先!”
对于他的话,瓦尔特没有回应,因为他对宗教信仰并不感兴趣,虽然他小时候曾在一个牧师手下学习知识。
一边往城外走,里昂一边各种咒骂犹太人,他咒骂他们的信仰、咒骂他们的贪婪,而在骂累了之后,他又一次向瓦尔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们一起去偷那个吝啬鬼的家吧!”
“什么?”
“我早就观察过了、他们家没有养狗,只有高院墙,我们可以靠绳子爬过去!”
“……听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
瓦尔特有些迟疑,于是里昂就耸肩道:“但是要熬过冬天可更不容易!要知道谷仓里可连一张椅子都没有呢!……你需要钱!瓦尔特,只有这样你才能给你妈妈买药、才能有食物去填饱肚子!”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瓦尔特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于是里昂也不再说话,只是把他和他母亲送到了那间谷仓、简单的为他们安置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那里。
那天晚上,母亲又一次发起了高烧,她迷迷糊糊的说着一些话,但咳得嘶哑的嗓子根本难以出声,于是就只有两片苍白皲裂的嘴唇在寒夜里颤动。
瓦尔特用毛巾裹着雪替她擦拭额头、一整夜都没有睡,而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找到里昂,表示自己愿意加入他的计划。
对此里昂非常开心,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瓦尔特的谨慎与智慧,那么自己的偷窃很难成功。
两个人一边做计划、一边观察了几天,然后就决定在周五的凌晨动手。
一开始他们的计划非常顺利,当里昂顺利的潜入犹太人的宅邸时,瓦尔特就守在屋子外面等候;
在这段等候的时间里,瓦尔特的神经高度紧张,即使是寒冷和饥饿使他感到万分疲惫,他也不敢松懈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久没有等到里昂出来的瓦尔特有些心焦,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用暗号催促里昂时,那栋静谧的大宅忽然“砰”得一声发出了枪响,紧接着,整座宅子的灯火就全部亮了起来、纷纷扰扰的人声也一涌而起。
在瓦尔特惊疑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他就看到里昂像只灵活的瘦猫般从院墙上翻了下来;
他似乎是有些站不稳,落地时身子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是瓦尔特急忙冲过去扶住里昂、然后就拖着他迅速遁入了一旁的暗巷,因为他听到有人正在打开院门,拿着火把与猎枪朝他们而来!
“该Si、该Si……我中枪了……”
里昂在他耳边低声咒骂,瓦尔特整个人一愣,然后就发现自己揽着他腰的那只手糊满了粘稠温热的鲜血;接着,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低头望去,只见里昂的左腿上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血迹随着他们的脚步洒落在暗巷脏W泥泞的路上,像月亮落在人间的眼泪。
身后传来了男人带着怒气的咒骂声,同时还有许多人的脚步声;
瓦尔特没有时间耽误,只能用力托着里昂拼命向前走:
“等我们摆脱了他们就去看医生……相信我,我们会没事的……”
他努力保持冷静、安慰着里昂,而里昂则是痛苦SHeNY1N一声,然后就彻底倒在了他身上:“我走不动了……我的腿太疼了……”
“那就让我背你!”
瓦尔特毫不犹豫的将他给背了起来,并拼命加快脚步、冲向巷子的尽头!
里昂很瘦很高,但瓦尔特却觉得他在自己背上时好像有一座山那样重;空荡荡的胃在隐隐作痛,连心脏都像是负荷过度般的闷痛,瓦尔特冷汗直流,但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只是紧紧注视着前方漆黑的道路、一步步僵y的向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背着里昂艰难的穿行在肮脏狭窄的巷子里,泥巴和冰雪灌进了靴子里将冻疮激得瘙痒刺痛,每每踩到石子时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不堪;
瓦尔特感觉到靴子里像是进了水一样黏腻,每走一下他的脚掌都会在鞋子里打滑,但他不敢停下来,因为那个该Si的犹太人就在他们身后拿着枪追他们!
“放下我……瓦尔特……”
“放下我吧……”
里昂靠在朋友的颈窝里发出细弱的嘤咛,他微弱的呼x1像一阵阵寒风似的吹在瓦尔特耳朵上,让他忍不住一下下的发抖;
里昂身T越来越沉重,以至于瓦尔特得SiSi拽着他的K腿才能防止他从自己背上滑下去;
冷汗顺着瓦尔特的脊背往下淌,可眼前这条漆黑狭窄的小巷好像怎么样都走不完,于是他SiSi盯着前方、牙关咬得发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齿缝里b出几个字:
“我们快回家了……快了、里昂……”
“放下我、瓦尔特……”
里昂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边拽住了他x前的衣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衣领勒在脖子上阻碍了呼x1,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瓦尔特彻底失去所有力气,和里昂一起重重的摔倒在了巷子里——
“我回不去了……你走吧……”
里昂靠在墙上对瓦尔特这样说着;他那张瘦长的脸毫无血sE,眼睛也已经呈现出了濒Si之人的失焦状态,连呼x1都只能靠微微张开的嘴巴去维持;
&亡从未离瓦尔特这样近过,他知道很多人的Si,却唯独没有想过里昂会Si!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害怕,但一GU没有由来的愤怒却不允许他放弃,于是他拉起里昂的胳膊,试图再次将他背起来:
“不!我们会回去的!——”
“起来!到我的背上来!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他几乎是怒吼咆哮了起来,可里昂却用那只软绵绵的瘦胳膊推开了他,将一只脏兮兮的小包裹塞进了他怀里,嘶哑的喃喃道:“照顾好我NN……照顾好她、瓦尔特……”
说完这句话,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像一株被人拦腰砍断的白杨树般倒了下去。
瓦尔特呆呆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大脑中像填满了雪花似的一片空白;他瘫坐在里昂身边,静静的看着雪花逐渐覆盖上他的身T,直到一道满含愤怒的男人声音突然将他惊醒——
“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没有一丝犹豫的时间,瓦尔特抱紧怀里的包裹、撒开两条软绵绵的腿,不顾一切的狂奔起来!
在这一刻,他除了向前奔跑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直到他穿过雪花、穿过黑夜、穿过时间,穿过这个充满饥饿、寒冷、泪水、愤怒与悲伤的人世间,抵达了幻觉中的那个春天——他看到万物复苏,看到麦子长出了nEnG苗、看到树木长出了绿叶,看到母亲正站在家门口向他微笑,看到里昂和他父亲、NN正坐在yAn光里笑着说话。
这GU力量将他带离了如迷g0ng般黑暗复杂的小巷,当发觉身后再也听不到追赶的声音时,瓦尔特才从幻觉中回到现实、两腿发软的重重摔倒在地;
怀里的包裹因为它的摔倒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瓦尔特来不及关注自己正在流血的脸,急忙打开包裹查看这里昂用生命换来的东西:
原来是一小座h金做的自鸣钟,还有两块被挤压变形的白面包。
望着这两块白面包,瓦尔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里昂家跑去。
而当他冒着刺骨的寒风、哐得一声推开那间小屋的破门时,屋内一片漆黑,连火盆里取暖的碳火都不知道熄了多久。
屋子里静得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瓦尔特借着屋外的惨白的雪sE照明、捧着白面包一步步的来到了里昂NN的床前,只见她身上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破棉被,像是孩子般、带着安静满足的微笑睡着;
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拂着她稀疏散乱的白发、吹拂着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而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里依然攥着那把也许再也不会发芽开花的蔷薇花籽……
屋子外面,雪花一片片的落下、白茫茫的覆盖了所有田野和屋顶,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涂上最肃穆、最纯洁的白sE;
它下给生者,带来可怕的寒冷与饥饿;
它下给亡者,带来雪白的殓衣和棺椁;
它平等的下给每一个人,公正又残酷。
春天什么时候会来?人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哭泣、停止悲伤?
瓦尔特跪倒在雪地里,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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