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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故坐在医馆里看着医术,一抬眼就看见昨天刚走的人跑进来,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坐在那有点懵:“这么快,被那老乌龟赶回来了?”
“我把东西拿回来了!”一边说着,叶夏云一把拉住反应慢半拍的衣袖,拖着人往后面的厢房走,“你快看看,这个要怎么给小和尚用?”
一开始陈如故还有点不相信,一直到走进厢房,眼看着叶夏云关上门后从怀里拿出那片莹如碧玉的龟甲,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就这么给你了?还替你给碧玉髓施了法术藏匿气息……她没让你去做什么?”
“玄暝前辈人很好,只让我帮她种了一颗树种。”叶夏云没有心思跟他说这些,只一个劲地催他,“这些之后再说,你先看看小和尚!”
尽管一肚子的疑惑,但看他这么着急,陈如故也只能先憋着,从他手里接过那片龟甲,无语地抱怨:“急什么,碧灵髓都到手了还能让他死了不成,你就是随便塞他嘴里也不可能把他治死。你在这等着,我先处理一下药材,好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糟蹋了。”
毕竟是世间罕见的灵宝,陈如故也不把东西带到别处,而是出去取了其他要用的东西进来,当着叶夏云的面就开始准备炼制丹药。
叶夏云不懂药理,也就不跟着添乱,安静地坐在床边,见苍梧即使在昏迷中也睡得不安稳,便抬手轻点对方的额心,垂下眼帘让自己的神识进入对方的梦境里。
依然是熟悉的一片空白,他进来后一眼就看见了盘腿坐在那的苍梧,明明也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就让他有种像是很久没与这人相见的错觉,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直到如今在梦中相见,才觉得安定了几分。
“小和尚!”他扬起笑容,从后面扑到了苍梧背上,亲昵地双手环抱着对方的脖子,“你别担心,陈先生已经在准备丹药了,等做好后喂你吃下,你很快就能醒来了!”
苍梧并未被吓到,转头看向没规没矩的蝶妖,轻叹一声:“你可安好?”
蝶妖擅入梦、造梦,在叶夏云进入梦里的同时,这片原本不甚稳定的梦境就立刻变得安稳平缓了下来,也让苍梧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而且不知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得失互补,蝶妖虽然天生对梦境极为熟悉,但他们却从不会真正被“梦到”——若在梦中与蝶妖相见,那必是这只蝶主动入了你的梦,而非凭空生于梦境的虚影。
所以苍梧知道,面前的妖定然是真实的。
“那个陈先生,可曾为难你?”他不擅医理,但对于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状况多少是有数的,那毒已经攻入心脉,便是有医修能救得回来,其代价也不会太低,“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没有,我好着呢。你不知道,我遇到了很多好心的人”叶夏云从后面抱着苍梧,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以此来汲取能让自己安心的温度,闷闷地说着话,隐约带了哭腔,“对不起,小和尚,我不该拉着你出来的,我修为太低,拖累了你,都是我的错,你醒来后罚我吧……”
蝶妖好像哭了。当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湿意时,苍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叶夏云把脑袋埋在他肩上,他即使转过头来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而且也想象不出来叶夏云流泪的模样——蝶妖的那副面容,天生就是适合笑的,如三月桃花,光彩照人。
一向潜心礼佛的修者僵住了,心底开始泛起刺刺的疼痛,他想让叶夏云别哭了,但又不懂如何哄人,清俊的面容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无措,憋了半天,只憋出干巴巴的一句:“若有人欺你,尽可直说。”
“怎么,你要帮我揍那个人吗?和尚随便打人不好吧?”
确实不好,佛门清规戒律甚严,不该无故与人动武。
“……之后我会自去罚抄佛经百遍,棍刑三十。”这是以前在静元寺修行时的规矩,“告诉我,何人欺你?”
“骗你的,真的没人欺负我。”被一本正经要给自己撑腰的佛修逗得破涕为笑,叶夏云蹭了蹭脑袋,耍赖似的用苍梧的衣服擦干净了眼泪,然后才抬起头,双眼仍含着未干的泪水,微翘的眼尾泛红,看起来有点可怜,“我就是吓着了而已。”
见叶夏云不似说谎,苍梧才稍微松了口气,抬手抹掉蝶妖眼角的泪痕,认真地说:“别哭,会丑。”其实一点也不丑,只是他看着会觉得心里莫名的疼痛,总觉得不如笑起来好看。
“好你个小和尚,都学会骗人、不,骗妖了。”叶夏云瞪大了眼睛,正当苍梧尴尬地顿住,却转而说出了驴唇不对马嘴的方向,“你分明跟个瞎子一样,根本分不出来美丑。”
这完全没抓对的重点让人啼笑皆非,却让苍梧再一次愣住,借着他的说辞才意识到了一些异常。
他的确是从不会在意外貌,也不会说这种半虚半实的话,那方才为何会脱口而出?
还没等他多想什么,就听见还趴在自己肩上的蝶妖突然惊喜地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咦,那地方怎么会有花?这不是我画出来的,小和尚你的梦里居
', ' ')('然有花了!”
顺着叶夏云的手指看去,的确发现有一朵不起眼的蓝色花朵不知何时静悄悄地从梦境里绽放,只有其所在半个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变成了土壤,其余地方还是白茫茫的虚无,看起来有点突兀。
这朵花看起来有点眼熟,但苍梧一时想不起来为何会眼熟,直到肩膀上一轻,俊美的青年化作原形,翩然飞过去开开心心地落在那朵花上,才让苍梧意识到究竟是为何眼熟。
莹蓝色,花瓣边缘有浅色银边,这跟蝶妖的原型很像,尤其是此刻蝶妖落在花上,不仔细看更是几乎分辨不出。
“这花真好看,我喜欢!”
绕着那孤零零的一朵花飞舞嬉戏了一会儿,蝶妖才意犹未尽地飞了回来,重新化作人形,张开手臂从正面抱住苍梧,他身形比人类要矮一些,看起来就像是被面前的人类抱在了怀里。
再一次把脑袋埋进苍梧肩上,他笑着说:“再让我抱一会儿,等丹药好了陈先生会叫我的。”
救了小和尚,他成了害死那么多人的帮凶,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不管再选多少次,他都会这样选的。
苍梧没有说话,却抬手轻轻揽住了叶夏云的腰身,以动作代替言语,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抱在一起,谁都没再说话。
他的梦里不该有花,但蝶妖喜欢,就留着吧。
良久,叶夏云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在叫自己,于是他跟苍梧说了一声,便脱身离开了梦境。
睁开眼睛,就看见陈如故手里拿着一个瓷白药瓶,依旧是一脸懒散的模样,见他睁眼,就把手里的药瓶塞给他:“拿去吧,药直接给他吃一颗,里面一共有两颗,喂一个就够了,剩的一个自己收好了。”
说这,这年轻的医修忍不住露出肉疼的表情:“要不是时间来不及准备更好的药材,一块碧灵髓至少能炼出四颗丹药,早知道我就多带点灵草在身上了。”
“这个药很贵重吗?”
虽然已经对蝶妖的缺心眼有所了解,但陈如故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不想想光一个碧灵髓就有多贵重,拿出去整个修真界都要抢破头。”
“那我给小和尚吃一个,剩下的那个就给你做医药费可以吗?”闻言,叶夏云赶紧从瓶子里倒出一个,小心地扶起昏迷的人类喂进口中,确认他咽下后又转而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类,有些窘迫,“我身上没带什么钱……”
“……你是真的有点傻。”医修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连连摆手把人赶开,“一边呆着去,我还要给他施针化开药性,剩的那颗药你揣严实点,碰上你算我长见识了,医药费就免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有这功夫能不能去旁边的厢房换件衣服?我盯着你这一身血不顺眼两天了。”
“哦……”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叶夏云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打开包袱拿了件干净的僧袍,正要出门,又被叫住——
“站住,你就穿这个?”陈如故盯着叶夏云手里那灰扑扑的僧袍,忍不住抬手按住自己额角开始跳动的青筋,“别告诉我你没别的衣服了。”
一看蝶妖的表情,什么都不用说了。
“左手边第一个厢房,自己去衣柜里随便拿一件换上。”他简直怀疑这小妖是来克自己的,两天功夫不知道开了多少眼,“快滚。”
去换了衣裳,顺便用法术给自己清洗了一下,等到叶夏云重新回到这间厢房时,苍梧已经醒来,正平静地坐在那任由陈如故帮自己换纱布。
“小和尚,你醒了!”
只见那没什么表情的人在听到开门声和蝶妖的声音后,便抬眼看了过去,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身上无伤后神情才稍稍柔和下几分,点了点头:“已经无碍。”
刚好包扎完的陈如故耸耸肩,坐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伤已经差不多好全了,这纱布过个一两天就不用包了,身体好得很,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这两天少动弹就是了。”
然而伤患本人却没顾得上理他,而是盯着走近的蝶妖皱了皱眉:“夜里没休息?额头怎么了?”虽然无伤,但看起来却有些憔悴疲惫,额头上还有块发红的地方。
在槐树下蹲着等了一晚上的蝶妖心虚地笑了笑,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如故,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大夫嫌傻所以被打的。
然而蝶妖这偷看的一眼还是没逃过苍梧的眼睛,于是他眉头皱得更紧,再次看向陈如故的眼神就不像之前那么平淡,而是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所以还是被欺负了?
正在喝水的医修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相貌俊美如松的佛修,对上这人冷漠的眼神,感觉自己一下子领悟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受不了地开口:“犯不上吧,我没对你的小情儿做什么,我在他这可都是做的赔本买卖。”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妖一直黏黏糊糊的无论如何都要求着他救人了,敢情是这么奇葩的一对让他碰上了,同为男子就罢了,居然还是一个妖和一个佛修,太离
', ' ')('谱了。
“小情儿?”冷不丁从陈如故嘴里冒出这么一个词,叶夏云都愣住了,迷惑地看了眼神情僵硬的苍梧,又看了眼自己,跟之前刚学到的新知识联系了一下,“之前好像那些人也说过这个词,所以龙阳和断袖就是说男子之间可以交合的关系吗?那陈先生你误会了,我和小和尚没做过那种事,最多就是我亲过他几次而已,而且小和尚之前说过这话不可以乱说。”
厢房里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之后,陈如故才看了一眼僵硬得像是块木头一样的佛修,幽幽地开口:“但凡你们俩里面有一个带脑子的,都不至于这样。兄台,恕我直言,你这快要有点骗奸那意思了,实非君子所为。”
好歹也是个佛修,玩这么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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