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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娴搀扶着夏凯之,吃力地将人塞进车里,瘫靠在车边平复紊乱的呼吸。
里面的情况却不怎么好,夏凯之捂住肚子,身体因疼痛佝偻,连额发都被冷汗打湿,零乱地粘成几缕。
赵娴有些慌乱地去探他,左手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右手轻轻拍抚像猫般拱起的脊背:“不疼了,不疼了。”又慌慌张张地起来,“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人却被拽住了,那只手明明绵软无力,怎么会觉得自己是被滚烫的铁环箍住呢?电流从手腕一路窜到耳根,赵娴像生根在原地,情不自禁附耳去听他细微的乞求:“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真是要命,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狠心拿下那只手,开车直奔医院。
夏凯之,夏凯之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为什么不直接通知自己的父母呢?沮丧要来夏母的电话,她望望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心也一下揪紧了,别出事、千万别出事,不然我真是死了也赔不过来呀。
夏母接到陌生号码的一瞬间还以为是骗子,动听的女音急切地吐露出自己儿子的名字。就是骗子吧,自己儿子,自己儿子明明。。。可心脏还是剧烈跳动起来烧的大脑神志不清,她大叫一声:“哪里?哪里?我过来了,我过来了呀。”
凯凯,妈妈这次过来了呀。
等真到了,赵娴迎她进病房,整个人却僵住了,哆嗦着站门口,不敢往里看。
“阿姨,我们轻轻进去,他还在睡。”善解人意地推开门,赵娴小声劝道,“人好好的呢。”
她听不通透,嗯嗯的答应了,眼睛黏住,仔仔细细逡巡了一遍儿子的脸,却颇觉陌生。他有长这么大吗?眉眼那么锋锐?唇色这么深?迷惑地走进,探了探手腕,思绪才一下落到了实处,是凯凯啊。
那样又翘又多的睫毛,以前还笑话过他像一个小姑娘。那样帅气惹人疼的一张脸,他们老夏家怎么尽出帅哥?
赵娴不知所措地扶住捂着嘴无声痛哭的中年女子。她远远没有自己母亲看上去年轻漂亮,平平无奇,竟然会是夏凯之的妈妈。
一时冲动后,她突然意识到了哥哥给这家人带来的伤害有多么严重。怎么办?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重要的是,难道哥哥会善罢甘休吗?身边这位母亲是绝对赢不了兄长的呀,更何况还有自己的父母。。。
“阿姨,去见见医生吧,刚刚叫我们呢。”赵娴轻拍了夏母的肩膀,人才醒过来,又急着,凯凯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他去哪里了?那具被泡胀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孩子爸爸还不知道儿子回来了。
冲击过大,夏母一时间竟分不清要先做哪件事,被赵娴别有心机地推进候诊室,还听到:“您放心,我照顾着他。”
赵娴守在诊室门外,焦急地打了电话给爸爸,没人接,又打给母亲助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措词,又怕夏母听见,小声交代着事情起因。
夏凯之睁开眼时,病房里空无一人。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迷惑地缓慢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逃出来了。
要做些什么呢?他乍一出来,涌上心头的竟不是喜悦而是害怕,抱住膝盖,茫茫然望向四周。啊,赵仪,这里没有赵仪,略略感觉些安全,自己现在可以自由地想些什么了,反正不用想赵仪,不用时刻保持冷漠与警醒应付他那些荒谬至极的要求。
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我可以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了呀。
赵仪就是在他眼中闪起光的时候追来的,手撑在门边,喘了两口气。梳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汗打湿,零乱垂下几缕在眼边,看上去有些狼狈。眼睛赤红着,甚至无法控制音量,他伸手过来要搂夏凯之。
“老婆,快和我回家!”
不行,不行,就差一点点,他就差一点点,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了!
阻挠他、虐待他的赵仪,希望被一次次破灭,甚至让心灵也对逃跑这件事感到疲倦。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夏凯之抱住头,蓦地尖叫一声,跳下床,呼一下推开阳台门。
外面阳光刺的他流下眼泪,很快就把自己挂到了栏杆上,怨恨地望向穷追不舍的恶鬼。
这里是六楼,夏凯之就这么挨在栏杆上,一倾身就能翻飞而下。赵仪感觉自己站不住了,勉强自己直视着他的脸,语调脸色都阴沉到了极点:“下来。”
应该害怕那种冰冷威胁的,但是从赵仪不露声色的假象下,夏凯之好像读出了所谓色厉内荏,顿时高兴起来,和三年前不一样,在不被束缚的外面,他现在敢跳了,跳下去,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是被强迫的!
可是值得吗?为了一个罪犯,自己可是要死了呀。
沉默一点点侵蚀时间,赵仪心里也越来越绝望,不敢轻举妄动,只以为夏凯之打定主意要跳了,近乎浓烈的悲哀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终于伤心地乞求着:“我。。爱你。”
你知道吗?我爱着你呀,不要离开我。
夏凯之没有说话,
', ' ')('那双十分可人的,眼睫又长又翘的黑眼睛里透着一如既往的讥诮和几欲将人凌迟的冷酷,却唯独没有讶异。
于是赵仪明白了,骄傲驱使着他笑了两声:“原来你知道啊。”
性格中极端自我的恶再一次翻滚上来,不如让他跳下去吧?算他自己杀掉自己,到时候还要应付媒体和记者,有够麻烦的。尸体,至于尸体,那也得归我,夏凯之就别想回去。
赵仪启了唇,想说的是跳,唇舌微动间却是声有气无力的“下来。”
风这么大,很冷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我跳,行不行?”
是我倒霉,既然爱着你,那为你跳次楼也算不上什么做不到的事,谁让你一点点都没喜欢过我呢?直到现在,赵仪仍不觉得从前所作所为有多罪不可赦,一直随心所欲的人,全凭喜好做事的人怎么会感到后悔呢?他没有对不起自己过,就算闹到跳楼了,那问题也出在夏凯之身上,不肯喜欢他!
赵仪既然决定了,做事就绝不拖泥带水,径直朝边缘走去,是真打算跳的。
但夏凯之先啊了一声,猛然朝门口跑,一把抱住了自己妈妈,刚碰到那具瘦弱身体就大声哭起来,眼泪汹涌的不像话。
夏母也哭了,搂着儿子,嘴张了又张,最后只是说:“不要哭,不要哭了,我们凯凯受大委屈了。”
刚刚医生说,儿子怀孕了啊。
赵仪也被赵娴拉着下来,琥珀色的眼睛像毒蛇一样充满敌意地望着抱住哭的两人,正好和夏母视线对上。
西装革履的美貌青年,不用做什么多余表情,自然而然可看出上位者的自信与骄傲。这样的人物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让夏母顿感不安,她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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