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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概下午三四点,何度发来了一条微信。

是一个地址加时间,地址是一个高档小区,和任以在的这个离得并不远,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左拐和右拐的区别。

至于时间,还是下午六点。

任以自己在家里都清洗完了,五点半到了何度那小区,给何度打了个电话让门卫把他给放了进来。

进门,脱衣服,再跪好。

任以动作很快很利索,哪怕现在身上背后疼,下面疼,膝盖疼,乳头也疼,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能说的上是好的。

何度垂眼看了任以一会儿,视线划过落下的眼睫,在任以胸前乳尖上略做停留。

他还没想好今天要干点什么,家里也没什么能玩的,任以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这个人说不定都回不了家了。

视线接着下滑,最后停在了任以的左手。

那个纹身还在,在时间的消磨下却并未变浅,依旧是深沉的黑色,在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一如既往的醒目。

之前刻意忽略的东西,现在突兀地又闯入了大脑,牵起了心底压着的疼。

“纹身去洗了。”何度低声说,“我不喜欢我的奴隶身上有任何不是我留下的痕迹。”

任以听了这话,猛地一愣,顾不上礼仪,抬头直直看着何度,他看到了那双冷清依旧的眸子,好像刚刚说的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可我现在还不算是您的奴隶。”对视了片刻后低头,任以低声说。

“那你现在可以滚了。”何度声音很冷,周身气压低沉得慎人。

任以跪着没动,闭了闭眼,片刻后又低声开口:“洗了,您给我留个新的可以吗?”

就当,和过去彻底告个别了。

“我不喜欢纹身。”何度顿了顿,不顾心口仿佛有刀在刺一样的疼,接着说,“要么洗了要么滚。”

当时分手两个字说得那么轻巧,又让他等了六年,既然那么放得下手,还留着这个纹身干什么。

比谁更深情吗。

任以咬着唇没说话,在何度等不耐烦了直起身欲走之前,慌乱间开了口:“我想留着,现在洗了,万一以后你要是不满意让我滚了,我也纹不回来了。”

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了。

而且明明以前你那么喜欢。

“任以,我只给了你两个选项。”何度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火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压着,“没有第三种选择。”

任以张了张嘴,片刻后还是闭上了,抿着唇没说话。

“给你三分钟,自己想清楚。”何度转身前扔下一句话。

有什么能想的,二选一,两条都是死路。

纹身洗了,会留疤,无名指上来一圈,一般款型的戒指遮都遮不住,而且这个……对他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

锁链,束缚与臣服,把这个纹在了无名指上,他是想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只是现在……他已经提不起这个勇气了。

六年,可以改变太多东西,而他自己,也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知道了一些事,也,再也回不去了。

当时就应该死死把何度抓在手里,面子有什么用,被当成靠屁股上位的又怎么样,反正他人都已经进了何家的门,外人再看不惯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点什么。

门当户对又不能当饭吃,死要面子的后果就是最后除了面子什么都没了。

早已被逼到无路可走,却还盼着有人能从后面拉住他,告诉他前面的虚无并不是死路,而是另一种光明。

但是,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推开了,现在反过来推着他一步步逼入绝境。

何度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看着茶几上的一个果盘走神。

直到手机响起收到信息的叮一声提示音,才回过神。

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何度偏头看了任以一眼,人还是跪着,嘴唇紧抿,面色有些苍白。

视线短暂停了一下,何度拉开面前茶几侧面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了根藤条。

到底也是没想真把任以怎么样,而且这个反应……怎么说,心里其实还有点微妙的喜悦?

何度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就算一开始任以不先找上他,他也会主动去招任以,只要这个人身边还没有人。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也不想开口去问。

当年事情解决完之后为什么一直没找自己,这六年到底和多少人约调过,有没有被人上过,为什么知道自己回国了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还在和别人玩公调。

本能地想躲开这些问题,生怕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

何楚在他出国后找过任以,给了他何度在国外的所有信息,电话地址还有学校地址,都有,甚至详细到了在哪个院系跟着哪位导师,只要任以想,找到何度压根不需要花任何力气。

可事实是,这个人从没找过他,没有任何哪怕一点点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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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得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纹身。

给其他dom看看他曾经属于过谁吗。

何度拿着藤条走到任以面前,任以听到脚步声整个人很轻微地颤了下,随即何度看到一滴泪从任以眼角滚落。

自下巴掉在地面上,迅速化开,只留下一点微不可见的水痕。

“哭什么。”何度皱了皱眉,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抱歉,我……不能洗。”任以声音已然带了点哑,睫毛轻颤着闭上了,“我只剩这个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连这个都没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当初不是我逼你扔的。”何度低声开口,周身气压低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怎么,现在又想要了?”

即使眼睛闭上了也止不住眼泪,任以不说话,又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

“手举高,眼睛睁开。”何度大拇指用力掰了下手上的藤条顶端,压着脾气说,“别让我再看到有眼泪掉下来。”

何度好像没让他现在就滚。

任以手指微微抽动了几下,接着把手伸过头顶举高了,长睫终于掀开了,水雾蒙着眼珠,反常地显得有点亮——如果忽略掩在深处的灰暗的话。

“30。”何度只低声说了个数字,抬手一藤条就抽了下来。

十指连心,任以在这一刻才真正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说。

疼痛从指尖乍然而起,紧接着迅速席卷过全身,透过薄薄一层皮肤,直刺入血管,顺着血液流向全身各处,掀起的狂澜直打在骨骼上,刺骨的疼和难言的冷。

任以手指本能地蜷起,嘴张了张想报数,在极致的疼痛里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用报数。”何度轻甩了下藤条,声音一贯的冷然不近人情,“手伸平。”

眼泪是不掉了,被疼痛尽数给逼了回去,任以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根本无暇去想其他的东西。

30下。

何度要是想,那个纹身的地方皮肉完全可以被抽烂,手废了倒是不至于,不过也不需要去洗了。

他真的,这么恨吗。

一句分手加六年的全无联系,原来可以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藤条从指尖一直打到手腕上方手掌底部的位置。

一轮打完接着从头开始。

藤条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了每一个地方,30鞭下来,双手早已疼到失去知觉。

细细的血线顺着手臂流下,在腕骨处微微向外凸起,一路滑过肩部,流至锁骨。明明是刚从体内流出来的温热血液,却仿佛像是一条冰冷粘腻的蛇正缠缚而上,试图吸走体内所有的温度。

没了就没了吧,至少人还在。

而且,也就没了一半,勉强还可以接受的其实。

任以强自安慰着自己,牙咬得死紧,没在极致的疼痛下发出一声失控的叫喊,连唇被咬出了血也没发现。

三十鞭,每一下都是致命的疼和心痛。

“可以了。”何度看了眼沾上血的藤条,随手扔到了茶几上,示意任以可以起来了。

高举的双手放下,任以不敢看似的,在手落下的瞬间眼睛就向上抬起,然后正正对上了何度正看着他的视线。

深邃的眼里完全看不出来何度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多少冰冷,却也没有任何热度。

任以双手借不了力,只能艰难地先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再站了起来,末了有点头晕似的还轻晃了一下。

一滴血从指尖滚落到了地板,浅色系的大理石地板瞬间多了一抹刺眼的红,任以盯着那个血点愣了愣,片刻后低声说:“我……借个卫生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任以转身往卫生间里走。

手肘用力打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伤口上,冷意虽刺骨,却将疼痛或多或少压下去了一点,还能稍微止下血。

透明的流水带着血沫流入水槽,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一丝踪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手掌很多地方都破了皮,露出狰狞的血肉,任以感觉不到疼似的,就这么在冷水下冲了好一会儿,直到留下的水重新变得清澈透明。

而此刻他才看到左手的无名指那个纹身还好好的,混在红肿和血的鲜红中间,没有被伤到一分。

任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何度没打那里。

他给自己把纹身完完整整地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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