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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起身后,便笑呵呵地跟贾赦致谢。“上次晚辈因为打架进了京畿府大牢,还是多亏您及时出手相救,让晚辈既将功赎罪了,免了牢狱之苦,又能在母亲跟前少讨一顿打。”
“你若是一开始不惹事,也没有之后的这些麻烦。”贾赦叹了声,又问薛蟠最近在做什么。
薛蟠憨傻地转了下眼珠子,不大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也没干什么,就平常那些闲事儿,偶尔会和家里的管事们通通气,看两眼账目。”
“看两眼?看出你家的账目早已经千疮百孔了?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皇商薛家在走下坡路,照这样下去,灯笼张家早晚是你们的下场。你倒是糙人一个,品行恶劣,落个什么样的下场,也就能受一声‘活该’了。倒是可怜你母亲,和聪明端方的妹妹了。”贾赦叹道。
薛蟠怔住,呆呆地矗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态度去应对贾赦。他料到这次见赦大老爷,少不得又是一顿挨训,可也逃不过了,遂在见贾赦前,他一直暗暗嘱咐自己闭上嘴,封住耳朵,忍一会儿混过去便罢了。可赦老爷刚刚所言,便就戳到他的痛处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家里的钱花完了,母亲妹妹没处投奔,跟着遭罪。
“我、我、我……”薛蟠磕巴了,尴尬地涨红脸,然后一副要哭的样子看贾赦,“那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连怎么办都不知道,可见是懒得不想动脑,连真心为自己母亲妹妹着想的念头都没有 ,你脖子上的东西只是长来吃饭的?”贾赦叹一声气。
薛蟠面色更加难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想,转即就在贾赦炯炯目光的注视下,磕磕巴巴地表态:“我以后会收敛言行,好好做人,学些正业,好好整顿家中的生意,好好看账。”
“瞧瞧,也不傻么。外人都说你是呆霸王,我一直却不大信,你之所以呆、霸,是因为你自己懒,就想任性,放纵自己的性情。”贾赦道。
薛蟠羞臊地把头低得更深,第一次有人说他不呆,却比说他呆好要让他觉得羞愧难当。
“正好你母亲要在荣府住些日子,这段时间你便在荣禧堂好生跟着大管家徐安学学。”
薛蟠愣住,没想到贾赦不教自己,竟然只把自己交给一名管家。
“就跟着徐安?”薛蟠闹意见问。
“还有意见?别瞧不起人家,回头好好比一比,就知道自己连个下人都不如了。”贾赦说罢,便打发薛蟠早些休息,明儿一早,天不亮就的跟着徐安出府去各处庄子上跑一跑了。
薛蟠一听还要起这么早,顿时有些明白赦大老爷的话了。在勤快这件事上,他可能的确不如那些下人们。可主子毕竟是主子,有下人伺候着,又何必跟下人那样一遭受罪。
“你现在不努力,将来连做下人的能耐都没有。”贾赦一眼看穿薛蟠所想,便直接拿话堵了他,方起身匆匆离开荣禧堂,去见了贾母。
因今日薛姨妈来,贾母设宴款待,所以今日用饭早了些。此刻贾母正悠哉的靠在贵妃榻上,乐呵呵的跟薛姨妈、王熙凤和鸳鸯三人打牌。
听说贾赦来了,贾母也不松手,只叫贾赦就这么进来就是。薛姨妈和王熙凤等可不敢怠慢,忙扣了手里的牌,起身站到一边儿去。
薛姨妈则避嫌,直接托词去里间找宝钗说话去了。
贾赦瞧见桌山有扣着没打完的牌,便知道自己来扫了贾母的兴致,便也没跟贾母多说什么,行礼之后便要告退。
贾母道:“你请那女先生好,今儿个宝钗跟着去听了一回,便直叹说难得。我便叫她留下,跟着姑娘们一起学,她也有心如此。但毕竟这女先生是你请来的,便要和你说一声。”
“如此甚好。”贾赦表示没意见,这才从贾母处撤了出来,转而去了宁府探问贾敬的情况。
贾敬笑道:“我的道友们都已经回信,应承我的邀请,明日便会在玄真观集合,谋划火药的配方一事。再者这事儿还是要多亏你的福,《邻家秘闻》一报这丹药有毒的事儿后,他们也都起了警惕之心,拿着自己的丹药给鸡鸭试了试,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个都发觉炼丹无出路了,正愁不知将来该如何是好,我的信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将来尚可有用处。”
贾赦便说麻烦贾敬,再次强调安全为重。
“不碍什么的,要是换做普通人,或许会怕一怕。我们这些炼丹数年的人,早知道这里头的道道,也都见识过碳粉硫磺和在一起噼里啪啦炸响的样子,自然都心里有数,也晓得小心。”贾敬淡然道。
贾赦:“如此最好不过,生怕出了人命,便可惜了。”
贾敬拍拍贾赦的肩膀让他放心,忽然又想起一桩事儿来,跟贾赦讲起水银,也是他炼丹时碰到的,总结了一些制出之法,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贾赦闻言惊讶不已,忙问贾敬可有收集那些水银没有,“这东西吸入人体有毒,须得密封存放才好,如若撒在地上,要用硫磺粉遮盖。”
贾敬万般惊讶的打量贾赦:“我却没注意这些,幸亏炼的少,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懂,倒叫我越发地敬佩你了。”
贾赦忙道不敢,便拱手和贾敬告辞。
贾敬捻着胡子笑了笑,亲自出门目送贾赦离开,转即便一脸“果然”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刚和贾赦对话的时候,他有意说是托贾赦的福,因为《邻家秘闻》上所报的毒丹药事件。贾赦听闻之后并没有质疑,反而是顺理成章地接话,便说明他真的就是《邻家秘闻》的著书人,自己的怀疑没有错!
虽然早有预料,但贾敬还是惊讶不已,没想到他几年没见贾赦,这个族里头最出名的老混账竟然会混出而今这样厉害的样子。也不知是他太厉害,还是自己退步了,总之而今的自己是万万比不过他,要多向他学习才是。
贾敬这厢刚思虑完毕,贾珍便乐呵呵的找上门了,进院一听说赦大老爷走了,贾敬便直叹自己来晚了,就要转头回去,也不打算叨扰贾敬。贾敬闻声立刻将他叫进屋里来,将他好一顿训斥,骂他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个小辈上进,整天老不正经。
贾珍白白受骂有些无辜,一脸委屈的矗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贾敬却没有停嘴的意思,继续训斥贾珍:“人家荣府的琏儿,年纪小你十岁,瞧瞧他而今什么样,再瞧瞧你。不知道的人瞧你这副纨绔样儿,还以为你爹死了,没人教养你!”
贾珍一听这话,忙跪下赔罪。
“打今儿个起,先从整顿内务开始,把府里的上上下下理顺清楚了,之后就好生查账,监管庄铺,打理好府里所有产业。再把你身上的毛病改一改,别见个母的就挪不动腿儿,到处寒颤人,去外头给我丢脸。”贾敬气呼呼地瞪眼道。
贾珍一哆嗦,没想到他父亲忽然这么厉害。以前他老人家撒手修道的时候,那真是什么东西都不管不问。而今忽然管起来,便这般吓人,竟是这般事无巨细地叮嘱鞭策他。
贾珍又受了一顿骂之后,缩着脖子出门,心里就嘀咕他家老爷子是怎么闹出这一出。八成就是跟刚来过得赦叔有干系,贾珍遂赶紧去找贾赦问清楚。
贾赦一听贾珍的来意,便笑道:“你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我,我刚的确和你父亲聊事儿,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你,说得都是正事。”
贾珍听闻此话,更是满脸不解,挠头疑惑。
贾赦便道:“也许是你做得过分,他真看不下去了。”
贾珍不满地撅嘴,“我可比以前收敛很多了,老爷子怎么突然就不知足?”
“人就怕比,这么一想,倒也算是我连累了你。荣府而今上上下下规矩太好,便显得你们宁府不着调。若是在以前,两府都不着调的时候也就没多大差距了,加之他一心修道,自然没什么好管。”贾赦解释道。
贾珍一听此话,觉得有道理。但这事儿他也不能去怪他赦叔,人家荣府上进是好事儿,宁府确实与之相比太丢人了。
贾珍臊得脸通红,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在贾赦跟前呆下去。赔了罪,他便告辞。
贾珍恐怕一直都不会琢磨明白,他父亲今日到底是因为什么受到了刺激,忽然立志要整顿宁府。还是那句话,人有的时候就怕比,一比就容易受刺激。
贾赦早晓得贾敬之前的试探,他也不否认,就让贾敬好好“醒悟”一下。
贾赦伸了个懒腰,又沐浴一次解了乏,选择早睡,第二天才总算把体力恢复过来。
贾赦在御史台呆了没多久,便有宋奚打发的人来传消息。说是昨日贤妃去法华寺上香,竟有一度昏厥,之后回宫便卧榻在床,称受凉害病了。皇帝很关切地亲自去看,见贤妃真的是发热害病,便龙颜不悦,甩袖便走了。
贤妃该是好容易求得一次出宫的机会,却最终没有等到他的情郎曹兰的消息。伤心至极,导致晕厥,而持续的悲伤过度,跟导致生病。
至于皇帝,该是知道贤妃跟曹兰有什么干系,而这次允准贤妃出宫去法华寺上香,就是皇帝对贤妃下的套,奈何曹兰没有来见贤妃,便抓不到实证了。至于皇帝后来跑去确认贤妃的病情,大概是见贤妃真的因为未能成功与曹兰相见而伤心到生病的程度,觉得不痛快了。